程大宽躺在榻上,脸色蜡黄。
他住在长房第一进院落的右跨院里,有单独一套房,一正房一偏房。
他的家人并不住在山庄,现在为了照顾他,妻子带着孩子一起上了山。
豹子头有两子一女,长子七岁、次子五岁、小女儿还不满周岁。
妻子要照顾丈夫,大儿子就很懂事地负起了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
他抱着襁褓中的妹妹,带着弟弟在院里玩耍,像个小大人儿似的。
忽然,四五个身材魁梧、穿着侍卫服饰的壮汉走了进来。
一瞧他们脸色不善,老大赶紧把妹妹放在石桌上,跑过去拉住弟弟,有些胆怯地看着他们。
那几个壮汉走到程大宽的房间前面,步伐稍稍一顿,神色有些犹疑起来。
几人小声议论了几句,便由其中一人便咳嗽一声,高声叫道:“程家嫂子在吗?”
程大嫂正坐在榻边,看着昏睡的丈夫,一脸忧虑。
在这个年代,风寒高热可是真会要了人命的。
刚刚听说丈夫犯了事儿,又重病不起的时候,程家大嫂只觉天都要塌了。
她也顾不得春耕在即,便赶紧收拾个包袱,带着三个孩子上了山。
这几天她天天以泪洗面,就连丈夫一旦过世,她要如何拉扯三个孩子的悲惨未来,都不知想过了几遍。
如今,丈夫除了服药、喝粥、起来方便之外,其他时间仍是昏睡不起。
好在他高热的状态正在减轻,这让程大嫂稍稍宽了心思。
忽然听到房外有人呼喊,程大嫂便擦擦眼角的泪痕,走出门去。
程大嫂三十出头,容貌倒也不差,颇有几分风韵。
只是她丈夫在于家当差,她独自在乡下拉扯孩子,难免风霜之色。
“几位兄弟,你们这是……”
程大嫂看几人不像是来探望大宽的,有些诧异。
那领头的侍卫神色略显尴尬:“程家大嫂,这处房子,是因为程……大哥是侍卫统领,才分给他的,现在……”
他搓了搓手,讪笑道:“嫂子,你看这……”
程大嫂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们这是要赶人呐。
程大嫂心头的火气腾地一下冒了出来,声音尖锐起来:
“几位兄弟,我男人可还没死呢,这就着急叫我们腾房了?
你们是怕他在这房子里咽了气,坏了你们的好风水吗?”
这几个侍卫也不都是脸皮厚的,马上就有两个面红耳赤起来。
那领头的侍卫也颇为尴尬,可一想到这是给刘宇刘统领的投名状,遂把心一横,脸色沉了下来。
“程家嫂子,你男人可是卫护公子不力,这才受到阀主惩罚的。
阀主不杀他,就已是天大的恩赐,咱可不能蹬鼻子上脸呐。
如今刘统领厚道,叫我们把西墙角儿那间隅室给拾掇出来了。
你们自己搬过去,还能留几分体面,要是不然的话……”
新任统领刘宇就住在隔壁,和这边一墙之隔。
实际上,刘宇的住处和程大宽的住处,本就是一套完整的小院儿,中间砌了道墙隔成了两间。
程大嫂怒火中烧,多年共事的情意,竟还不及独占一个小院儿的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