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西畔,六万秦军将四万余晋军步卒从三面围住,步骑轮番上阵,冲击晋军的阵地。
刘袭率领数千骑兵在外,从后方对进攻中的秦军进行骚扰。
两支秦军会师之后,苻登和窦冲简单地商议了一下,南北两侧的步卒由窦冲指挥,负责向内挤压晋军的生存空间,苻登则率领骑兵,自西向东突破晋军的防线。
这一回,晋军的身后是一片泥泞的河床,没有任何战船掩护。
这场战事从一开始,就进行得极为惨烈,在骑兵的冲击下,断裂的车轴,脱手的盾牌,折损的枪杆,不时从阵前飞起,而坠马的骑士则瞬间被数杆利刃刺死。
十余万人的战场上,浓浓的血腥味盖过了河泥的气息,骑兵扬起的尘土被飞溅的鲜血压下,涂在了激战的双方将士身上。
站在高处的谢玄不自觉地抬起手,捂了捂口鼻,随即又放下,任由飞灰扑面。
阵中的后备队慢慢也都派了上去,高台之下,谢玄能调动的机动兵力已经不多了。
他精心准备的防守大阵,在秦军的三面突击之中,一点点被压缩,连指挥作战的高台,都往河岸方向挪动了一次。
刘袭在外一次次冲击秦军,但收效甚微,还好几次险些被苻登抓住机会,将其留下,在付出不小的代价之后,才摆脱纠缠,突出重围。
这也是苻登志在拿下谢玄,没有下令追击,不然就刘袭这几千人,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秦军此次的进攻思路极为清晰,南北结阵困住晋军,暗藏锋芒,西侧则全力进攻,不给晋军丝毫喘息的机会。
兵力处于劣势,尤其是骑兵数量不足,任谢玄的指挥再好,眼下也是捉襟见肘。
苻登状如疯魔般的进攻,让晋军西侧的防线一再后撤,不知不觉间,谢玄已经退到了岸边。
再往后,就是河水冲刷出的一片烂泥了。
大战已经持续了数个时辰,太阳西斜,流动的河水反射着夕阳的余晖,有些刺眼。
谢玄将身边的最后一支队伍顶了上去,这才重新稳住了阵脚。
他心中暗叹,背水结阵固然可以只防守三面,但一旦被压到水边,面对着堵住去路的滔滔河水,将士们的恐慌是可以预见的。
落日西沉,暮色四合,久攻不下的秦军终于稍稍退却。
双方都默默地点起火把,将士们吃起干粮,所有人都明白,这一仗不决出胜负,是不会结束的。
简单吃过后的秦军士卒,清理起一片狼藉的战场,为骑兵的冲锋腾出道来。
晋军这边,谢玄正在清点人员和物资,士卒们的折损尚可接受,没有出现大溃败,双方的损失相差不大。
但战车、盾牌和长枪的损坏,以及箭矢和石弹的巨大消耗,都让晋军接下来的战斗变得更加困难。
谢玄还算淡定,能做的他都做了,将士们同样用命,如果还是不行,那就是天意如此了。
一团团火光将战场照得亮如白昼,秦军的骑兵重新披挂上马,在不断晃动的火光之中,头盔下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
晋军重新摆好阵型,战车的损耗,迫使他们不得不让更多的士卒充当前排,拿着破损的盾牌,迎接秦军骑兵的冲击。
谢玄再次登上高台,摘去头盔的他,长发在夜风中飞舞,他就只是默默站在那,底下的军士们便觉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