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边陲,十万大山如同巨兽匍匐的脊背,在氤氲的水汽与终年不散的云雾中沉默地延伸。
在这片原始、苍茫、危机四伏的绿色迷宫里,艰难地藏着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村落——瘴疠村。
村名不祥,却恰如其分,如同一道诅咒烙印在这片土地上。
村落深陷于山坳之中,四周是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藤蔓如蟒蛇般缠绕着参天古木,浓密的树冠将天空切割成碎片。
这里日照短暂,湿气极重,一年四季都弥漫着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混合着亿万片腐叶沤烂的酸腐、湿泥深层的土腥、以及某种莫名甜腻、仿佛某种毒花悄然绽放的瘴气。
这瘴气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吸入肺腑,总带着一丝令人头晕目眩的粘腻感。
蚊蚋成团,硕大的山蚂蟥从枝叶上垂落,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毒虫在厚厚的腐殖层里穿梭,构成了一个喧嚣而危险的生态。
村民的屋舍多是竹木结构,依着陡峭的山势搭建,底层悬空,以抵御地面无孔不入的潮湿、蛇虫鼠蚁的侵袭,以及那仿佛能从地底渗出的阴寒。
建筑低矮而陈旧,被风雨和湿气侵蚀出深深的墨绿色痕迹。村中的小路泥泞不堪,即便是在少雨的时节,也总是湿漉漉的,踩上去噗嗤作响。
村落中央,有一口被无数禁忌传说环绕的古井。
井口以一整块巨大的、布满苔藓的青石板严密封盖,石板上刻满了模糊不清、早已被岁月风霜和无数次触摸侵蚀的镇压符文,那纹路扭曲盘绕,似字非字,似图非图,透着一种古老而压抑的气息。
井口边缘与石板的缝隙处,常年渗出一种深绿色的、滑腻黏稠的苔藓,即使在最干旱的季节也未曾干涸,散发着一股极其顽固的、令人作呕的腥臭——那味道像是死水潭里泡烂的鱼虾混合着某种药草彻底腐败后的酸败气味,隐隐还带着一丝铁锈般的血腥感。
关于这口井,村里流传着最古老、也最不容置疑的禁忌: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多么干旱,绝不可开启,绝不可窥探,连靠近都要屏住呼吸快步走过。
它是瘴疠村心脏地带一个沉默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疮疤。
时值盛夏,南疆进入了雨季。
天空仿佛漏了,雨水连绵不绝,倾盆而下,将山村彻底浸泡。
本就潮湿的村落几乎能拧出水来,屋舍内墙壁挂满水珠,被褥湿冷如铁,空气中弥漫着万物霉变的窒息感。
山间的瘴气在雨水的蒸腾下愈发浓重,几乎凝成乳白色的薄雾,粘滞地缠绕在树梢、屋脊、以及每一个角落。
那口古井,在这场持续的豪雨下,似乎也变得“活跃”起来。
井口周围渗出的深绿色滑腻苔藓,范围悄然扩大了寸许,颜色也变得更深,近乎墨黑。
那股怪异的腥腐味愈发刺鼻,即使在雨水的冲刷和弥漫的霉味中,也顽固地钻入行人的鼻腔,令人闻之作呕,心头发慌。
疫病,如同一条蛰伏在温暖潮湿沼泽深处的毒蛇,在某个天色阴沉、雨水暂歇的清晨,悄然露出了它致命的毒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