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想要跟进的敌军部队看到如此惨状,不禁犹豫不前,这种心理上的迟疑又被段渊敏锐抓住,立刻投入预备队进行反冲击,硬生生啃下了一块阵地。
这场战役,从日中打到日落,段渊打得极其艰难,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和一个极其了解自己的老师傅下棋,虽然勉强应对了下来,但是每一步都被隐隐有被克制的感觉。
要不是鹰扬军的火炮射程更远、精度更高、射速更快,再加上战前利用庆典时间构筑的简易工事和金方不惜血本、甚至多次亲自带领忽纳的骑兵发起冲锋以稳定战线,他们恐怕早就支撑不住了。
此时须达那华丽的大帐内。
帐内,一个身着东夏高级将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凝神在一张羊皮上勾勒着阵图。
如果袁弼和严星楚在此,必定会认出此人正是东夏兵部尚书——曹永吉!
“段渊的火炮移动速度比预计快了两刻钟。”曹永吉声音平淡,“必须让铁骑从这里楔入,打乱他的节奏。”
须达却一把将手中的银碗马奶酒泼在旁边的沙盘上,酒浆蜿蜒:“没用了。段渊早就在那旱沟附近埋了绊马索和铁蒺藜,我的探子验看过土壤翻新的痕迹。”
就在这时,右翼统帅乌孤拖着一条鲜血淋漓的胳膊闯入帐内,脸色惨白:“右贤王!曹尚书!鹰扬军的飞骑炮又打碎了我们十二门火炮!右翼快撑不住了!”
曹永吉花白的眉毛猛地一抖,神色终于变得无比肃然:“放出火箭!”
这是他们预备的秘密武器之一——一种绑在箭矢上的简陋火药包,射程不足,但对付暴露的炮手却有奇效。
命令下达,无数拖着火尾、冒着黑烟的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向鹰扬军的炮兵阵地,虽然大部分中途坠落或在阵前爆炸,但仍有一些落入炮位,造成了不少混乱和伤亡,暂时压制了鹰扬军炮火的凶猛势头。
曹永吉不停下令,试图挽回颓势:“命令左翼骑兵交叉射击,掩护剩余火炮后撤重整!中军步兵方阵向前推进,压缩他们的空间!”
段渊紧张应对着,调动预备队堵缺口,判断须达军下一步的主攻方向,命令炮兵间歇性射击既杀伤敌军又节省弹药。两位隔空交手的将领,都将智慧和意志力压榨到了极限。
当一轮血红色的月亮缓缓从战场边缘升起时,残酷的战斗竟然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金方这边,火炮被曹永吉的战术和火箭牵制,难以全力发挥。
须达的王牌铁甲军和重骑虽然给托术造成了惨重损失,但自身也伤亡惨重,未能达成突破。
双方骑兵在广袤的战场上反复绞杀,战死人数早已超过两万,尸横遍野。如果继续这样消耗下去,凭借兵力优势,天平或许会慢慢向须达一方倾斜。
然而,就在此时,一匹快马如同旋风般冲入须达大营,斥候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将一封沾满汗水和血迹的密信呈给须达。
须达展开一看,脸色骤然变得铁青,猛地将信纸揉成一团,看向曹永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退兵!”
曹永吉没有多问,他这次到草原来,本不是他愿意的,而是皇上夏明澄应陈彦所请,他才不得已而来。要按他的想法,是要趁现在鹰扬军主力在北时,与东牟合兵,快速收回红印城。
但是即便是退兵,在这老尚书指挥下也进行得井井有条,各部交替掩护,断后部队层层设防,丝毫不乱。
金方和段渊看到敌军突然如潮水般退去,且阵型严整,都是又喜又疑。
“是袁大人!肯定是袁大人得手了!”浑身是血的托术激动地大喊。
“追不追?”忽纳现在还处于亢奋中,没有多想托术提到的袁大人是谁,他看向金方和段渊,眼中闪烁急迫。
金方也有些意动,看向段渊。
段渊正欲下令试探性追击,又一匹快马飞驰而至,却是王生派来的谍子,将一份密信直接交到段渊手中。
段渊迅速看完,瞳孔微微一缩,立刻抬手制止了躁动的众人,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停止追击!收拢部队,加固防御!”
“为何?”金方不解。
段渊将密信递给他,沉声道:“东夏兵部尚书曹永吉,就在须达军中。有他在,这退兵必是陷阱,追上去,讨不了好。”
段渊看着军帐中这些恰克头人一脸茫然,显然对曹永吉不甚了解。
他冷冰冰地抛出一句:“曹永吉,是曾经在西夏三大军帅联手围攻下,还能带着主力全身而退的人。那一战,同样在撤退的东牟太子陈彦部,损失惨重。”
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恰克头人们或许不了解曹永吉,但对“陈彦”这两个字可是如雷贯耳——那是把如今大夏搅得天翻地覆的枭雄!连陈彦都在撤退中吃了大亏,曹永吉却能在大夏三大军帅的围堵下安然脱身,这份能耐,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