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自己先站了起来,然后用力将金方也搀扶起来。
金方起身,身形有些摇晃,脸色苍白,显然刚才情绪波动极大。
严星楚对史平示意了一下:“送古托使者和金方下去吧。”
“是。”史平应声,对金方和古托道,“二位,请。”
看着两人离去时沉重的背影,严星楚揉了揉眉心,对一直站立一旁的段渊道:“段渊,你怎么看?”
段渊起身抱拳,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大帅,末将以为,此事断不可为!”
他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率:“金方虽在我护卫队中表现尚可,但那仅是他一人。恰克部与我大夏仇深似海,多少同袍葬身边关,多少百姓家破人亡?这笔血债,岂是区区一个金方能抵消的?若我军此时拿出粮食资敌,军中将士会如何想?北境百姓会如何看?只怕寒了将士们的心,失了百姓的信任!”
严星楚默默听着,段渊的态度在他意料之中。
段渊长期镇守洛东关这个鹰扬军的老营,虽不像田进、陈漆那样时常冲锋在前,但性格刚直,主战立场极为坚定,对恰克族的警惕和敌意从未减少。
问他,几乎等于白问,但严星楚还是想听听这军中主流的声音。
“嗯,本帅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严星楚挥了挥手,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段渊也不多言,行礼后大步离去。
厅内只剩下严星楚一人,他独自坐了一会儿,只觉得心头烦闷,便起身信步走向后院。
洛青依正靠在软榻上,做着针线活,为即将出生的孩子准备小衣。见严星楚进来,她放下手中的活计,温柔一笑:“忙完了?”
严星楚走到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勉强笑了笑:“嗯。”
洛青依细心,看出他眉宇间藏着的愁绪,轻声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方才前厅似乎有客人?”
严星楚对洛青依从不隐瞒军政大事,他需要这样一个能倾诉和商议的对象。
他便将古托前来、恰克部遭遇罕见白灾、以及东牟暗中渗透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也包括了自己的两难处境和段渊的激烈反对。
洛青依安静地听着,当听到“恰克部”、“古托”这些名字时,眼神也流露出一丝复杂。
她想起了去年,自己与恰克部谈判停战的情景,那时双方虽止干戈,但气氛紧张,彼此提防。
想不到时移世易,如今强大的恰克部竟会落到要向曾经的对手乞援的地步。
她沉思了片刻,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严星楚:“星楚,我觉得,这批粮食得给。”
严星楚看着她,没有打断,等待她的下文。
其实在问出口之前,他几乎就猜到了洛青依会持支持态度。
并非因为她是女子心软,也非因即将为人母而母爱泛滥,而是源于洛青依一贯的主张——她始终认为,大夏与周边部族,尤其是恰克这样的大部,长期仇杀征战对双方都是损耗,唯有找到和平共处、乃至互利互惠之道,才是北境长久安宁的根本。
洛青依继续道:“我明白军中的阻力,段将军他们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星楚,眼光要放长远。如今最大的威胁是谁?是东牟的陈彦!如果他趁机用粮食控制了草原部落,甚至只是获得了部分部落的支持,将来从北面向我施压,我们该如何应对?南有青石堡,北有受东牟影响的草原部落,鹰扬军将腹背受敌!”
“与其资敌,不如助友——哪怕这个‘友’只是暂时的,甚至曾经是敌。帮助恰克部度过难关,就是保住北方屏障,遏制东牟的扩张。这是在救恰克,更是在救我们自己。
另外金方那孩子,重情义,有担当,我们此刻雪中送炭,他日他若执掌恰克,必是我鹰扬军的一大助力,至少能保北境数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平静。这比耗费无数钱粮兵马去打一场胜负难料的北伐,要划算得多。”
严星楚叹了口气:“道理我何尝不懂。只是……谈何容易。当初金方想进鹰扬军中,田进和邵经就曾跪在我面前极力反对,最后还是折中了一下。如今要拿出大批粮食给恰克,只怕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