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只不过是,那首名为“世界”的宏伟乐章,在其最为华彩的、由诸神共同演奏的“主旋律”崩坏、琴弦断裂之后,所不受控制地、混乱地发出的、一个个微弱的、杂乱的、不成曲调的……
“杂音”。
或者说,是乐章崩坏之后,依旧在空间中久久回荡的、充满了悲伤与不甘的……
“回响”。
它们,是世界“生病”的结果,是世界规则体系崩溃之后所表现出来的“病症”,而并非……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并非真正的“病根”。
图鉴组织那些人,包括过去的自己,都在做什么?他们在狂热地收集、争抢、分析这些“杂音”,试图从这些悲伤的“回响”中榨取一点可怜的力量。这就像是一群人,在一座即将坍塌的音乐厅里,不去思考如何加固建筑的结构,反而为争夺一块掉下来的、还能发出声响的天花板碎块而打得头破血流。
何其可悲,何其渺小。
他的母亲,苏韵,她真正想要去做的,从来就不是去收集这些记录着悲伤往事的“杂音”,更不是去利用这些充满了绝望执念的“回响”的力量。
她真正想做的,是找到一种方法,去重新地、将那些已经断裂的、支撑着世界运转的……**琴弦**,续接起来!
是去重新地,调整那些因为外来“噪音”干扰,而变得错乱不堪、音调不准的……**音符**!
是去,让这首已经濒临崩溃、充满了不协和音的、名为“世界”的乐章,能够重新地,回归到它最初的、那份和谐、庄严与安宁!
当领悟到这一点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无力感和紧迫感,如同两座由纯粹的绝望和责任所构筑的、冰冷而沉重的无形大山,重重地、毫不留情地,压在了叶络的灵魂之上。他的身体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倾,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层次,无论是对超凡力量的理解,还是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与他母亲当年所达到的、那种近乎于“造物主”视角、那种以整个世界为实验对象的、孤独的思想高度相比,依然……
依然如同一个刚刚学会了在沙滩上蹒跚走路的孩童,在仰望着一位已经站在云端山巅之上、迎着宇宙寒风、沉默地修复着天空裂痕的……孤独的巨人。
那条路,太远了。
那个背影,太伟岸,也太孤独了。
他甚至能想象到,母亲在写下这些笔记时,是何等的……寂寞。当她洞悉了这一切,当她看穿了世界悲壮的真相,她环顾四周,却发现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与她分享这足以压垮任何人的秘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理解她那超越时代的疯狂与伟大。她的所有研究,在世人眼中,或许只是不务正业的怪癖。
这份孤独,此刻,仿佛跨越了生死,传递到了叶络的心中,让他感同身受。一种尖锐的、混杂着无上骄傲与无尽心疼的酸楚,狠狠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妈……”他下意识地轻声呼唤,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微弱,仿佛一出口就被黑暗吞噬。
他,必须更快地成长!
他必须以百倍、千倍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燃烧自己生命与灵魂的努力,去疯狂地追赶母亲的脚步!
不仅仅是为了复仇,不仅仅是为了守护,更是为了……让她不再那么孤独。为了让那个伟岸的背影,知道身后还有一个追随者,一个继承者。
只有这样,他才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去真正地理解、并最终,有资格去接过她手中那份……无比沉重、也无比宝贵的、一个凡人试图拯救世界的、孤独的……智慧遗产。
叶络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中,却让他那因为过度思考而滚烫的大脑,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抬起手,用有些颤抖的指尖,轻轻地、仿佛在触摸一件最神圣的艺术品般,触碰了一下全息屏幕上,那个被母亲的红色笔迹圈起来的、震撼他灵魂的标题。
他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震惊、迷茫,转变成了某种钢铁般的、不容动摇的坚定。
路虽远,行则将至。
事虽难,做则必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