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的秋意已浓,医署院内的银杏树叶被风染成金箔般的颜色,簌簌落在青石板路上,叠出一层柔软的暖意。秦斩站在署衙二楼的窗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佩剑的穗子,目光落在院中那棵需两人合抱的老槐树上——十年前他与素问初建医署时,这棵树还只是株半大的幼苗,如今已能撑起一片浓荫,恰如大秦的医道,从最初的零星火种,长成了庇佑万民的参天大树。
“将军,素问署长已在传功阁候着了。”护卫统领李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秦斩的思绪。
他转过身,玄色劲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脸上的刀疤在晨光下若隐若现,却少了几分战场的凌厉,多了几分沉稳。“知道了,备好的令牌都带齐了?”
“带齐了,十二块玄铁令,每块都刻了医署的暗纹,只认令牌不认人。”李山递过一个紫檀木盒,盒内铺着暗红色绒布,十二块巴掌大的玄铁令整齐排列,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令牌上,映出“大秦医署”四个字的阴刻纹路。
秦斩点点头,接过木盒便往传功阁走。沿途遇上不少医署弟子,见了他都躬身行礼,眼神里满是敬畏与崇敬——这些年秦斩不仅护着医署躲过炼丹师的构陷、匈奴的袭扰,更牵头打通了草原、海上的药材贸易线,若说素问是医道的执灯人,秦斩便是那守灯的盾。
传功阁是医署最核心的建筑,三层楼阁通体由青石砌成,门窗皆雕着草药纹样,阁顶覆盖着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淡青色的光。阁外守着四名带刀护卫,见秦斩过来,立刻抬手放行。
一进阁内,便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与药香混合的气息。素问正坐在一楼的长案后,面前摊着一本泛黄的手记,封面是用牛皮制成的,边角已有些磨损,却被保养得极好。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医袍,头发用木簪松松挽着,比起十年前,眉宇间多了几分从容,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
“来了?”素问抬头,见秦斩进来,便将手记轻轻合上,“人都到齐了,在二楼等着呢。”
秦斩走到案前,将紫檀木盒放在桌上,打开盒盖:“玄铁令都备好了,十二位骨干都是你亲自选的,不会有差池。”
“都是跟着医署走了五六年的人,有的从乡医点一步步做到分馆馆长,有的在战地医队里救过秦军将士,还有的跟着我改良过药材品种,他们的品性与医术,我信得过。”素问说着,指尖轻轻拂过手记的封面,“这本手记里记了这些年的诊疗经验,从乡镇的常见病到瘴毒、高热症的应对之法,还有节气养生、经络通体的门道,之前只给他们看过零散的篇章,今日要把完整的传下去,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秦斩看着她眼底的郑重,想起十年前素问在乡医点为了救一个痢疾患儿,三天三夜没合眼,最后在油灯下把诊疗过程记在手记里的模样。那时候谁也没想到,这本不起眼的手记,后来会成为大秦医道的“活字典”。“你放心,今日的传承仪式,我亲自守着,不会出任何岔子。”
素问点点头,起身道:“那我们上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二楼是一间宽敞的厅堂,中间摆着十二张梨花木椅,椅上坐着十二个人,有年近花甲的老者,有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还有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们见秦斩和素问进来,立刻起身行礼,神色都有些激动——能被选中传承完整手记,对医署弟子来说,是比获朝廷赏赐更荣耀的事。
“都坐吧。”素问走到厅堂正中的高台上,秦斩则站在高台一侧,目光扫过众人,无形中透出一股威慑力。
待众人坐下,素问拿起桌上的手记,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这本手记,是我从医署建立之初开始写的,里面记了我这些年看过的病症、用过的药方,还有对医道的一些思考。之前你们各自研习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今日把完整的手记传下去,不是让你们照搬照抄,而是希望你们能从中悟出新的医理,把大秦的医道传得更远。”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目光依次扫过众人:“王馆主,你在北地分馆待了六年,北地多风寒,你可以重点研习手记里的寒症应对之法,再结合当地的药材,改良出更适合北地百姓的药方;李医师,你之前在战地医队救过不少伤兵,手记里关于战伤缝合、感染防治的内容,你要好好琢磨,将来教给更多战地医者;还有你,小苏,你年纪最轻,却在药材育种上有天赋,手记里记的改良药材的方法,你可以试着用到南方的热带药材上……”
她逐一为每个人指明了研习的方向,每个人都听得格外认真,不时点头,有的还从怀里掏出纸笔,快速记下要点。秦斩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当年他征战沙场,只知杀敌报国,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能看到这样一群人,为了守护百姓的健康,如此专注地传承一门技艺。
待素问说完,秦斩走上前,拿起紫檀木盒里的玄铁令,逐一递给众人:“这玄铁令是医署的最高信物,持令者不仅能查阅完整手记,还能调度各地医馆的药材与人力。但我要提醒你们,令牌在手,责任在肩,若有人敢用令牌谋私,或泄露手记中的机密,别怪我秦斩不讲情面。”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战场上历练出的威严,众人接过令牌,都郑重地抱在怀里,齐声应道:“属下不敢!”
秦斩满意地点点头,将最后一块令牌递给小苏——那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双手接过令牌时,指尖有些颤抖,却眼神坚定:“将军、署长放心,小苏定不负所托,好好研习手记,改良出更多好药材!”
素问看着众人手中的玄铁令,又看了看桌上的手记,轻声道:“今日起,你们便是医道的传承人。每月初一,你们要到咸阳来,咱们一起探讨研习心得,有不懂的地方,随时来问我。另外,手记可以抄录,但原件要留在传功阁,由专人看管,每次查阅都要登记,绝不能遗失或损坏。”
“是!”众人再次应道。
传承仪式进行到这里,本该结束了,可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护卫李山匆匆跑上来,神色有些慌张:“署长、将军,不好了,西域分馆派人来报,说那边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病症,患者浑身发痒,起红色疹子,还伴有发热,当地医者都束手无策,想请署里派医师过去支援!”
众人闻言,都有些惊讶,小苏更是立刻站起来:“署长,我去!我之前跟着您治过红斑症,或许能帮上忙!”
王馆主也起身道:“西域气候干燥,与中原不同,我在北地待过,对干燥地区的病症有些经验,我也去!”
素问沉吟片刻,看向秦斩:“西域刚建分馆不久,医者经验不足,确实需要支援。”
秦斩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王馆主和小苏去正好,你们带上手记里关于皮肤病的篇章,再带些净水丹和清热的药材,路上注意安全。我会让人通知沿途的医馆,给你们提供补给。”
“是!”王馆主和小苏立刻应道,两人匆匆收好玄铁令和手记篇章,便跟着李山下楼准备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素问轻叹一声:“医道之路,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总有新的病症出现,需要我们不断探索。”
秦斩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我们有这么多传承人,就算遇到再难的病症,也能一起扛过去。你看,当年咱们连乡医点都难建起来,如今不也把医道传到西域了吗?”
素问抬头看着秦斩,眼中满是笑意:“是啊,多亏有你。”
阳光透过传功阁的窗户,洒在两人身上,也洒在剩下的十位传承人身上。众人看着高台上的两人,又看了看手中的玄铁令,心中都涌起一股暖流——他们知道,从接过令牌的这一刻起,他们肩上扛的,不仅是一本手记,更是大秦万千百姓的健康与希望。
窗外的银杏叶还在簌簌飘落,传功阁内却一片暖意融融。秦斩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想起十年前素问说过的一句话:“医道无界,只要有人愿意传承,就能护万民安康。”如今看来,这句话正在一点点变成现实。
他转头看向素问,轻声道:“接下来,咱们还要把医道传到南方的百越,传到海外的岛屿,让更多人受益。”
素问点点头,目光坚定:“会的,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总会做到的。”
厅堂内,十位传承人正低头翻阅着手记的篇章,不时低声交流着心得。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也洒在那本泛黄的手记上,仿佛为这本承载着大秦医道的手记,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而这光芒,终将随着传承人的脚步,照亮更多地方,守护更多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