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阗国圣庙的晨钟刚过三响,素问便被窗外的动静惊醒。她推开窗,见数十名西域工匠正扛着松木往圣庙东侧走,昨日还空旷的场地已立起三根木柱,青灰色的瓦片在晨光里叠出整齐的纹路——那是大祭司特批的“大秦医馆”选址,也是中原医术在西域的第一座正式馆舍。
“素问先生,大祭司请您过去看看医馆的布局。”侍者的声音传来,手里还捧着一卷兽皮图纸。素问接过,见图纸上用墨线画着诊室、药房、学徒房,甚至还有一间专门用来种痘的隔离室,角落处还标注着西域文字:“按中原医馆样式,留通风窗三扇”。
她跟着侍者往圣庙走,沿途遇见不少于阗百姓。昨日被她救回的石疽老妇人正坐在墙根,见了她便颤巍巍起身,手里攥着一束晒干的骆驼刺花:“先生,这花能止血,我采来给医馆用。”不远处,几个孩童围着一辆装满草药的牛车,车旁的汉子笑着喊道:“先生,这是昆仑山的甘草和雪莲,大祭司说医馆要用,我们连夜采来的!”
素问笑着点头,眼眶却有些发热。半月前她初到于阗时,百姓看她的眼神满是警惕,如今却主动送来药材——这转变,是那日在圣庙前救下老妇人后,一点点攒下的信任。
走到圣庙正殿,大祭司正对着一张地图沉思。见素问进来,他将地图推过去:“你看,于阗周边的莎车、疏勒、楼兰等国,近来都派人来问‘种痘术’的事。你的医馆建成后,能不能派学徒去这些国家?”
素问俯身看向地图,指尖划过西域诸国的疆域:“医馆刚建成,学徒还需培训。不过我可以先带着《万国医方集》去这些国家巡诊,一方面教他们种痘,另一方面也收集当地的草药和病症,补充医书。”
大祭司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印鉴,印面上刻着于阗国的宗教图腾:“这是圣庙的‘护医印’,你带着它去各国,他们便知你是圣庙认可的医者,不会再像之前那样阻拦。”
三日后,大秦医馆的匾额正式挂上房梁。匾额是于阗工匠用整块胡杨木雕刻的,“大秦医馆”四个中原字苍劲有力,两侧还刻着西域的缠枝纹。开馆当日,于阗国王亲自前来,手里捧着一尊银制的药罐:“这是于阗的‘圣罐’,用来煎药最是稳妥,赠予医馆,愿大秦医道能救更多百姓。”
开馆仪式刚结束,就有百姓抱着孩子来求诊。一个莎车国的妇人跪在医馆前,怀里的孩童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素问上前搭脉,发现孩童脉象浮数,喉咙里还发出“呼噜”声——是西域常见的“风咳症”,若不及时医治,极易引发肺痈。
她让学徒取来麻黄、杏仁、甘草三味药材,用国王赠予的银罐煎药。药香很快弥漫开来,妇人看着素问将药汁喂给孩子,眼里满是忐忑。半个时辰后,孩童的咳嗽渐渐平息,竟从怀里掏出一颗晒干的葡萄递过来:“姐姐,这个甜,给你吃。”
妇人见状,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先生,我们莎车国这月已经有十几个孩子得了这病,求您去救救他们吧!”
素问点头,当即决定第二日便前往莎车国。当晚,她在医馆整理行囊,秦斩忽然从门外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大漠的风沙:“我听说你要去莎车,特意来护你同行。”他将一个牛皮袋放在桌上,里面装着干粮和水囊,“莎车国多戈壁,夜里温差大,这些你用得上。”
素问看着他,想起半月前在圣庙外,他虽按约定在城外等候,却每日派人送来新鲜的水和食物。她从医箱里取出一瓶药膏递过去:“这是治冻伤的药膏,你常年在大漠奔波,记得抹在手上。”
第二日清晨,素问和秦斩带着两名学徒,骑着骆驼往莎车国去。沿途的戈壁滩上,不时能看见赶路的商队。一个粟特商队的首领认出了素问腕间的墨玉,笑着迎上来:“先生可是在龟兹国救了三百孩童的中原医者?我们商队的人都听说了您的事迹,若您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行至莎车国边境时,恰逢当地爆发风咳症。莎车国王亲自在城门口迎接,手里捧着一卷羊皮卷:“这是我国所有医者的名单,先生若需要人手,他们随叫随到。”
素问没有推辞,当即在城门口搭起临时医帐,教当地医者辨认药材、煎药方法,还亲自演示如何给孩童种痘。秦斩则带着人在医帐外维持秩序,偶尔也会帮着搬运药材。
一日午后,医帐外忽然传来争吵声。素问出去查看,见一名西域医者正对着学徒发怒,手里还攥着一包药材:“你们中原的医术就是骗人的!这孩子用了你的药,咳得更厉害了!”
素问快步走过去,见那孩子面色青紫,呼吸微弱。她立刻搭脉,发现孩子脉象细弱,竟是对麻黄过敏。她当即让学徒取来蜂蜜水,喂孩子喝下,又用银针刺入孩子的“合谷穴”和“列缺穴”。片刻后,孩子的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恢复了些血色。
“不是中原医术骗人,是你没查清孩子的体质。”素问拿起那包药材,对西域医者说道,“麻黄虽能治咳,但体质虚弱或过敏的人用了,反而会加重病情。行医不是照本宣科,要根据每个患者的情况调整药方,这才是医者的本分。”
西域医者羞愧地低下头,捧着药材向素问请教。素问没有藏私,将《万国医方集》中关于“辨证施治”的内容念给他听,还手把手教他如何通过脉象、舌苔判断患者体质。
在莎车国停留的十日里,素问不仅治好了大部分患风咳症的孩童,还培训了二十余名当地医者。离开时,莎车国王将一面绣着“仁心济世”的锦旗赠予她:“愿大秦医道能传遍中亚,让所有百姓都不受病痛之苦。”
此后半年,素问带着学徒先后前往疏勒、楼兰、大宛等国。每到一处,她都会先救治重症患者,再培训当地医者,还将各国的草药特性、常见病症记录下来,补充进《万国医方集》。秦斩则始终伴她左右,不仅负责护卫,还帮她与各国首领沟通,为医馆的建立铺路。
这日,素问和秦斩回到于阗国的大秦医馆。刚到门口,就见医馆前挤满了人。一名来自大月氏国的使者快步迎上来,手里捧着一封用金箔装饰的书信:“先生,我国国王听闻大秦医道能治‘骨痹症’,特意派我来请您去大月氏,还说愿意在我国建立大秦医馆的分馆!”
素问接过书信,见信中不仅表达了对中原医术的认可,还承诺为分馆提供土地和药材。她抬头看向秦斩,见他正笑着点头,眼里满是欣慰。
走进医馆,学徒们正忙着整理药材,墙上挂着的地图上,于阗、莎车、疏勒、楼兰、大宛等国的位置都钉上了红色的木牌——那是已经建立医馆或达成合作意向的国家。一名学徒见素问回来,兴奋地跑过来:“先生,龟兹国的分馆昨日也建成了,还派人送来消息,说今年龟兹国再没爆发过痘疮!”
素问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昆仑山。夕阳下,医馆的匾额泛着暖光,驼铃声从远方传来,带着商队的喧嚣,也带着中原医术传遍中亚的希望。她想起初到西域时,大祭司曾问她:“你为何要执着于将中原医术传到西域?”
那时她没有回答,如今却有了答案——医者的使命,从来都不分地域、族群,只愿天下百姓都能远离病痛,安稳生活。而大秦医道,正沿着丝绸之路,一步步走向更远的地方,将这份使命,传递到中亚的每一个角落。
夜色渐深,医馆的灯还亮着。素问坐在桌前,在《万国医方集》的最后一页写下:“大秦医馆于阗总馆建成,分馆布于莎车、疏勒等六国,医道传至中亚,惠及万民。愿后世医者,承此仁心,继往开来。”
窗外,月光洒在医馆的匾额上,“大秦医馆”四个大字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