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铃声在西域的戈壁上拉长了尾音,秦斩勒住缰绳,回头望了眼渐远的古城轮廓,风沙卷着细碎沙砾打在玄色甲胄上,发出沙沙轻响。他侧耳听着身后马车里传来的翻动纸张声,嘴角不自觉勾了勾——那是素问在整理从古城带出的扁鹊手记,马车颠簸间,偶有几句轻声自语飘出来,带着寻获珍宝的雀跃。
“这里记载的‘针穴对应法’,比之前见过的医书更细致,连孩童与老者的穴位差异都标注了……”素问的声音透过车帘缝隙传出,秦斩抬手将落在肩头的沙粒拂去,转头对身旁随行的护卫吩咐:“前面找处避风的驿站歇息,让医馆的弟子们也缓口气,别让风沙迷了眼,耽误了后续学技法。”
此次西域之行,除了秦斩与素问,还带了医馆里四名最有潜力的弟子——沉稳的林风、心细的苏巧、善辨草药的赵禾,以及力气大却性子毛躁的马壮。四人骑马跟在马车两侧,听到秦斩的话,林风率先应道:“秦先生放心,我们都带着防风巾,不碍事。只是想着早点把先生们寻到的手记学透,也好早日帮着治更多百姓。”
苏巧在一旁补充:“方才路过绿洲时,还见着几个牧民捂着肚子,若不是要赶路,素问先生定要停下来诊治。等我们学好了手记里的法子,下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就能替先生分忧了。”
说话间,前方果然出现了一处土黄色的驿站,驿站外的木桩上拴着几匹骆驼,炊烟从屋顶的烟囱里袅袅升起,在灰蒙蒙的天色里格外显眼。秦斩催马向前,待众人陆续下马,他先走到马车旁,掀起车帘:“素问,先歇脚,让弟子们也喝口热汤,你也别总盯着手记,伤了眼睛。”
素问正捧着一叠泛黄的手记看得入神,闻言抬头,眼底还带着未散的专注,指尖在纸面轻轻划过:“你看这里,扁鹊先生记载的‘温灸治寒症’,用的艾草要选三年陈的,还要搭配西域特有的‘沙棘汁’调和,之前在古城的药窖里,我们正好找到了几捆陈艾,正好能让弟子们实操练习。”
秦斩顺着她的指尖看去,只见手记上用毛笔写着工整的字迹,旁边还画着简单的艾草捆扎图,甚至标注了不同寒症对应的灸烤时长。他伸手将她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急不得,先吃饭歇息,等会儿在驿站的空房里辟出一间当临时医室,让弟子们围过来学,你慢慢讲。”
素问点了点头,小心地将手记收好,放进随身的木匣里。待众人在驿站歇下,秦斩让人跟驿站掌柜借了一间宽敞的空房,又让马壮把从古城带回的陈艾、银针和沙棘汁搬到房内,摆放在一张长桌上。四名弟子闻讯赶来,个个眼里满是期待,规规矩矩地站在桌前,等着素问授课。
素问坐在桌后,将木匣里的手记一一铺开,先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对弟子们说:“这次从西域古城找到的手记,是扁鹊先生晚年游历西域时所写,里面不仅有针对西域气候引发的病症疗法,还有许多他毕生总结的行医心得。今日先从‘温灸治寒症’讲起,你们且仔细看。”
她先拿起一束陈艾,对众人说:“寻常温灸用的艾草,一年陈即可,但扁鹊先生在手记里强调,西域多风沙,百姓易受风寒侵袭,寒邪入体较深,需用三年陈艾,其温性更足,才能穿透肌理,驱散寒气。你们看这陈艾的颜色,呈深绿色,捏在手里有韧性,不易碎,凑近闻有淡淡的清香,而非刺鼻的辛辣味。”
四名弟子轮流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陈艾观察,林风捏了捏艾叶,若有所思地说:“之前在医馆用的艾草,颜色偏浅,捏起来有些脆,原来陈艾还有这样的讲究。”苏巧则凑近闻了闻,点头道:“确实是清香,比新艾温和多了。”
素问笑着点头,又拿起一瓶琥珀色的沙棘汁:“这沙棘汁是西域特有的,性温,能健脾养胃,与陈艾搭配,既能增强温灸的效果,又能避免艾草的燥性伤了脾胃。你们看,调和的时候,每捆艾草只需滴三滴,多了会影响艾火的稳定,少了则达不到辅助的效果。”
说着,她取过一根细麻绳,将陈艾捆扎成鸡蛋大小的艾团,然后用指尖蘸了少许沙棘汁,均匀地抹在艾团表面,动作轻柔却精准。马壮看得眼睛发亮,忍不住问:“素问先生,要是没有沙棘汁,能用别的东西代替吗?比如咱们中原的蜂蜜?”
素问放下手中的艾团,耐心解释:“蜂蜜性偏凉,若用在温灸里,会中和陈艾的温性,反而影响疗效。扁鹊先生在手记里特意注明,不同地域的药材要搭配当地的食材,这便是‘因地制宜’的行医之道。日后你们行医,若到了陌生的地方,先观察当地的气候、物产,再结合病症用药,才能事半功倍。”
马壮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先生说得是,我记住了,以后不随便乱换药材了。”
接下来,素问又讲解了温灸的穴位选择。她让苏巧坐在一旁当“模特”,指着她后腰的“肾俞穴”说:“若百姓因风寒引发腰痛,便灸此穴。但要注意,孩童的穴位比成人浅,灸烤时间需减一半,且艾火要离皮肤稍远,避免烫伤;老者皮肤松弛,穴位定位要更精准,可用指腹按压,找到酸胀感明显的位置再下灸。”
她一边说,一边用毛笔在纸上画出肾俞穴的位置,还标注了不同年龄段的灸烤时长:“你们看手记里的图,扁鹊先生把穴位的位置与骨骼、肌肉的关系都画出来了,哪怕是初学者,按图索骥也能找准位置。行医最忌马虎,一点偏差,可能就会让患者受苦,甚至延误病情。”
林风认真地将要点记在随身的小册子上,赵禾则盯着手记上的图,对比着苏巧的穴位,轻声说:“原来之前我给一位老奶奶灸腰时,总觉得效果不好,是因为穴位偏了一点……现在看了手记,才知道要结合骨骼的位置找穴,不是光凭大概的位置。”
“知错能改就好。”素问温和地说,“行医本就是不断学习、不断修正的过程,扁鹊先生在手记里也写过,他年轻时曾因误判穴位,让患者多受了几日苦,后来便日日对着人体模型练习,直到能闭着眼睛找准穴位。你们现在有手记做参考,更要多练,别怕出错,但也别轻视每一次实操。”
讲解完理论,便到了弟子们实操的环节。素问将准备好的艾团分给四人,让他们轮流给彼此灸烤穴位。马壮第一个上手,给赵禾灸手背上的“合谷穴”,刚把艾团靠近皮肤,赵禾就皱起了眉:“有点烫。”
马壮赶紧把艾团拿远,慌得手心冒汗:“是不是我离得太近了?”
素问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腕,轻轻调整艾团的高度:“艾火与皮肤的距离,以患者感觉温热不烫为宜,你可以多问一句‘这样的温度是否舒服’,根据患者的反馈调整。行医不仅要靠技术,还要有耐心,多关注患者的感受,才能让他们放心。”
在素问的指导下,马壮重新调整了高度,赵禾这才点头:“现在刚好,暖暖的很舒服。”马壮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手上的动作也稳了许多。
林风给苏巧灸穴位时,格外沉稳,每一步都对照着手记,连沙棘汁的用量都用小勺子仔细量过,素问看了,赞许地点头:“林风做事细致,这点很好。但要记住,手记是参考,不是一成不变的教条,若遇到特殊情况,比如患者皮肤敏感,就要适当调整方法,不能死板地按手记来。”
苏巧则在给马壮灸的时候,发现他的皮肤偏厚,便主动问:“马壮,你觉得温度够不够?要是觉得不明显,我再把艾团挪近一点。”马壮嘿嘿一笑:“够了够了,我皮糙肉厚,这点温度刚好。”
赵禾擅长辨草药,在实操时还发现桌上的陈艾有一小捆稍微受潮,赶紧拿给素问看:“先生,这捆艾有点潮,要是用来灸,可能会烧不透,影响效果。”素问接过艾捆,摸了摸表面,点头道:“赵禾眼尖,这就是为什么行医前要先检查药材。受潮的艾草烧起来会有黑烟,还会产生火星,容易烫伤患者,遇到这种情况,要先把艾草烘干,或者更换新的艾捆,绝不能将就。”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驿站里点起了油灯,昏黄的灯光洒在房间里,将众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弟子们依旧围在桌前,有的在反复练习捆扎艾团,有的在互相指认穴位,偶尔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围到素问身边提问,素问总是耐心解答,偶尔还会拿起手记,指着上面的记载补充:“你们看这里,扁鹊先生也遇到过类似的问题,他是用‘晾晒三日’的方法烘干艾草,你们以后也可以试试。”
秦斩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看到屋内的景象,脚步放轻了些。他把汤碗递给素问,轻声说:“都教了两个时辰了,先喝口汤暖暖身子,弟子们也该歇息了,明日还要赶路,往后有的是时间学。”
素问接过汤碗,抿了一口,才发现喉咙有些干涩。她看向弟子们,只见四人还在专注地练习,林风正拿着手记给马壮讲解穴位图,苏巧和赵禾则在整理用过的艾团和银针。素问笑着说:“今日就到这里吧,你们把今日学的内容记在心里,明日赶路时,咱们再互相提问巩固。这手记里的学问,不是一天两天能学透的,往后咱们边行医边学,把扁鹊先生的医术好好传承下去,才不算辜负了这份机缘。”
弟子们闻言,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齐声应道:“是,先生!”林风还补充道:“今日学的温灸之法,我都记下来了,等回到医馆,就找机会给百姓们试用,到时候再向先生请教。”
苏巧也说:“我把沙棘汁的用法和陈艾的挑选方法都记在册子上了,以后采购药材时,就能照着选,不会出错了。”
赵禾则看着桌上的手记,眼神坚定:“扁鹊先生能在那么多年前就总结出这么多好法子,还想着惠及百姓,我们更要好好学,不能让这些医术埋没了。”
马壮挠了挠头,大声说:“我以后一定好好练习,不毛躁,争取早日能用手记里的法子治病,帮先生和秦先生分忧!”
素问看着弟子们朝气蓬勃的样子,心里满是欣慰。她拿起桌上的手记,轻轻抚摸着纸面,仿佛能感受到扁鹊先生当年行医济世的初心。秦斩站在一旁,看着她眼中的光,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看,有这些弟子在,扁鹊先生的遗志,定能传下去。”
素问抬头看向秦斩,眼底带着笑意:“是啊,不仅要传下去,还要让这些医术惠及更多百姓,等回到中原,咱们的济世医馆,就能用这些好法子,治更多人的病了。”
油灯的光芒在两人脸上跳动,窗外的驼铃声渐渐淡了,驿站里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弟子们的低语声,以及纸张翻动的轻响。夜色渐深,西域的风沙还在继续,但房间里的温暖与希望,却像一盏明灯,照亮了返程的路,也照亮了传承医术、济世救人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