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过商道车轮,在夕阳下滚成金红色的浪。秦斩勒住“踏雪”的缰绳,指尖刚触到腰间弯刀的鲛鱼皮鞘,就见前方烟尘里骤然裂开一道寒光——三柄骑枪斜斜挑破暮色,枪尖淬着西域特有的鎏金纹,正正拦在商队前五十步处。
“奉于阗王庭左相之命,此路即日起禁行!”为首的骑士身披玄色织金软甲,头盔上的孔雀翎随着马匹的躁动轻轻颤动,他左手按在马鞍旁的青铜令牌上,令牌上“尉迟”二字在残阳下泛着冷光,“凡携大秦商货者,要么留下半数货物为‘过路费’,要么掉头回你们的函谷关去。”
商队里顿时起了骚动。负责押运药材的老周猛地攥紧了马缰,车辕上捆着的当归、黄芪随着马匹的惊惶簌簌掉了几片叶子。他刚要上前理论,就被秦斩伸手拦住。秦斩翻身下马时,玄色长袍扫过地上的沙砾,留下一道利落的弧线,他目光扫过对方骑士靴上的云纹——那是于阗贵族特有的纹饰,比寻常武士的靴子多了三道金线,显然来者身份不低。
“左相尉迟烈?”秦斩声音不高,却压过了商队的窃窃私语,“半月前我等与于阗王室订的通商文书,盖着你们国王的玉印,怎么今日就成了废纸?”他抬手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文书,文书边缘镶着精致的驼骨轴,展开时,于阗王的朱砂印在夕阳下清晰可见。
尉迟家族的骑士——后来从商队俘虏口中得知他名叫尉迟虎——瞥了眼文书,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他突然挥了挥手,身后两名骑士立刻催马上前,长枪直接挑向最前面一辆装着丝绸的马车。“刺啦”一声,锦缎被枪尖划开一道大口子,艳红色的丝绸像流血般从车上滑落,被黄沙瞬间染成土色。
“国王老糊涂了,才会信你们这些大秦人的鬼话!”尉迟虎的声音陡然拔高,手中马鞭直指秦斩,“你们运来的‘药材’里藏着铁器,运来的‘丝绸’里裹着兵符——左相说了,大秦人没安好心,是想借着通商摸清我们于阗的虚实!”
这话一出,商队里的气氛瞬间僵住。秦斩眉头皱得更紧,他清楚记得出发前,素问特意检查过所有货物——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别说铁器,就连商队伙计用的菜刀都留在了敦煌的驿站。他刚要开口反驳,就见尉迟虎突然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一辆装着陶罐的马车旁,抬脚踹碎了最上面的陶罐。
褐色的药汁顺着陶罐碎片流淌,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苦涩的药味。尉迟虎弯腰从碎片里捡起一片东西,举到夕阳下——那是一片打磨光滑的铁片,边缘还沾着药渣。“这是什么?”他冷笑一声,将铁片扔到秦斩脚边,“你们大秦人就是这么‘诚意通商’的?”
秦斩盯着地上的铁片,指尖微微发凉。这片铁片的形状他很熟悉,是素问用来熬药的药釜边缘的碎片——可出发前明明已经将所有铁器都留下了,怎么会出现在药罐里?他余光扫过商队末尾,看到负责看管药材的伙计阿福正脸色发白地往后缩,心里顿时有了几分猜测。
“就算有铁片,也不过是熬药时不小心掉进去的。”秦斩缓缓直起身,目光重新落回尉迟虎身上,“左相若怀疑,大可派人检查所有货物,若真有铁器兵符,我秦斩任凭处置。可若是没有,你今日毁我货物、拦我商队,又该如何赔偿?”
尉迟虎显然没料到秦斩会这么硬气,他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检查?”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刀身映着残阳,晃得人睁不开眼,“左相有令,凡大秦商队,无需检查,要么交货,要么送死!”话音未落,他就挥刀朝着秦斩砍了过来。
秦斩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腰间的弯刀已经出鞘。“叮”的一声脆响,两柄刀在半空中相撞,火星溅落在黄沙上,瞬间就被风吹灭。尉迟虎的力气不小,刀势又猛,秦斩只觉得手臂微微发麻,他趁机借力后退半步,目光扫过对方的破绽——尉迟虎的下盘不稳,显然是马术精湛,但步战功夫远不如骑战。
“既然你非要动手,那我就陪你玩玩。”秦斩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意,他不再防守,而是主动出击,弯刀带着风声朝着尉迟虎的手腕削去。尉迟虎慌忙收刀格挡,却没料到秦斩这一招是虚的,他刚一抬手,秦斩就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尉迟虎惨叫着跪倒在地,手中的弯刀也掉在了地上。
商队里顿时响起一阵欢呼,老周等人纷纷抽出腰间的短刀,警惕地盯着剩下的两名骑士。那两名骑士见首领被擒,脸色发白,想要上前救人,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尉迟虎跪在地上,捂着膝盖,恶狠狠地盯着秦斩:“你敢伤我?左相不会放过你的!我们尉迟家族在西域的势力,不是你一个大秦人能惹得起的!”
秦斩弯腰捡起地上的弯刀,用刀背拍了拍尉迟虎的脸颊:“我再说一遍,我是来通商的,不是来结仇的。但若是有人非要找我麻烦,我秦斩也不是好欺负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现在,要么让开道路,要么我就把你绑起来,送到于阗王面前评理——你选一个。”
尉迟虎咬着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知道秦斩说的是实话,若是真被送到国王面前,别说他拦路劫商,就是私自带兵拦截持有王室通商文书的商队,也够他喝一壶的。可若是就这么让开道路,他又实在不甘心。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秦斩抬头望去,只见一队人马正朝着这边赶来,为首的人身披白色长袍,腰间系着金色腰带,看服饰像是于阗王室的使者。他心里微微一动,看来这尉迟虎拦路的事,已经有人报给于阗王了。
尉迟虎也看到了赶来的使者,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秦斩一脚踩住了肩膀。“别急着走啊。”秦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你的人毁了我的货物,伤了我的伙计,总该给个说法吧?”
使者赶到近前,翻身下马后,先是对着秦斩行了一礼,然后才转向尉迟虎,脸色严肃地说:“尉迟虎,国王陛下有令,即刻解除你对商道的封锁,不得再为难大秦商队。你私自拦路劫商,还伤了大秦商人,陛下命你即刻随我回王庭领罪!”
尉迟虎听到“领罪”两个字,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上。他知道,这次是真的栽了。
秦斩看着被使者带走的尉迟虎,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尉迟家族在西域势力庞大,这次得罪了尉迟虎,以后的商道恐怕不会太平。他转身看向商队,对着老周说:“赶紧收拾一下,我们尽快赶到前面的驿站,免得夜长梦多。”
老周点点头,立刻组织伙计们收拾货物。阿福畏畏缩缩地走到秦斩面前,低着头说:“秦大哥,对不起,那铁片是我不小心掉进去的。我……我只是想带片铁片防身,没想到会给你惹这么大麻烦。”
秦斩拍了拍阿福的肩膀,没有责备他:“下次注意点,出门在外,安全最重要,但也不能给商队惹麻烦。这次幸好有惊无险,要是真被尉迟虎抓住把柄,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阿福用力点点头,转身跑去帮忙收拾货物。秦斩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默默想着:素问还在敦煌等着他们的消息,无论如何,都要把这批货物安全送到西域,打通这条商道。至于尉迟家族的麻烦,总有解决的办法。
夕阳最后一缕余晖落在商道上,拉长了商队的影子。车轮重新转动起来,朝着前方的驿站缓缓驶去,留下一串深深的车辙,在黄沙中渐渐被风吹淡。而在远方的于阗王庭,左相尉迟烈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他倒要看看,这个叫秦斩的大秦人,究竟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