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部突围
残阳如血,浸染着连绵起伏的苍莽群山。西麓山谷间,断裂的旌旗在猎猎寒风中发出破碎的呜咽,仿佛在诉说着刚刚结束的惨烈厮杀。林缚拄着断裂的长矛,艰难地从尸骸堆里站起身来,胸甲上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正汩汩淌着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将军!”亲卫长赵虎拖着一条伤腿扑过来,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哭腔,“左翼……左翼全没了!”
林缚抬手按住不断渗血的伤口,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尸体,望向远处腾起的狼烟。那是中军大营的方向,此刻正被黑压压的敌军笼罩。三天前,他们中了黑风寨的埋伏,五万联军被分割成三段,如今能聚拢的只剩不到两千人,还个个带伤,弹药告罄。
“清点人数,收集所有干粮和箭矢。”林缚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能动弹的弟兄们互相包扎,一刻钟后向鹰嘴崖转移。”
赵虎愣了愣:“将军,鹰嘴崖是绝路啊!”
“绝路里才有生机。”林缚指向西侧那道如刀削斧劈的断崖,夕阳的余晖在崖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黑风老妖以为我们会往南逃,正好落入他的包围圈。传令下去,谁要是敢临阵退缩,军法处置!”
他说话时,腰间的青铜虎符反射出冷冽的光。这是联军主帅授予的信物,三天前还象征着无上的兵权,如今却成了支撑这支残军的最后精神支柱。
伤兵们的呻吟声在山谷里此起彼伏,像一群濒死的困兽。辎重营的老卒王二柱正用烧红的长矛烫炙一名少年兵的腹部伤口,少年疼得浑身抽搐,却死死咬着木棍不肯发出半点声响。旁边几个断了胳膊的弓箭手正用布条将箭矢捆在残肢上,眼神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将军,找到三车火油!”两个浑身是泥的火头军推着破损的油罐跑过来,油罐上的箭孔还在滴漏着黑色的液体。
林缚眼睛一亮。他记得鹰嘴崖下有片茂密的松林,若是能引动山火……他俯身抓起一把干燥的枯草,风一吹便簌簌作响。“赵虎,带五十人殿后,把火油泼在两侧山壁。”他从怀里掏出张揉皱的羊皮地图,用血迹在断崖处画了个圈,“等我们进入崖顶通道,就点火阻断追兵。”
赵虎猛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碎石上:“将军!让末将带弟兄们冲杀出去吧!哪怕能多拖延片刻……”
“执行命令!”林缚厉声打断他,伸手将其拽起,“我们不是去送死,是要活着看到黑风寨覆灭的那天。”他扯开衣襟,露出左胸一道月牙形的伤疤,“十年前我在燕云十六州被围,比这更凶险的局面都撑过来了。记住,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就不算败!”
赵虎望着那道泛着银白色的伤疤,突然想起军中流传的传说——眼前这位年仅三十的将军,曾单枪匹马从蛮族王庭杀出血路。他用力抹了把脸,抱拳转身:“末将领命!”
夜幕降临时,这支残军终于抵达鹰嘴崖下。林缚仰头望去,陡峭的崖壁上隐约可见一道狭窄的石缝,那是当地猎户开辟的秘密通道。他让精壮士兵先上去固定绳索,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将军!黑风老妖亲自追来了!”斥候连滚带爬地奔来,手里的火把照亮了远处攒动的人影。
林缚瞳孔骤缩。他认得那杆缀着骷髅头的黑色大旗,正是黑风寨主的标志性旗帜。三天前就是这面旗帜下的铁骑,将联军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加快速度!”林缚抄起长矛,转身面对追兵,“弓弩手上前,听我号令!”
三百余名弓箭手艰难地搭箭上弦,伤口的剧痛让他们不住颤抖。黑风寨的骑兵已经冲到百步之内,为首的紫袍老者勒住马缰,脸上的刀疤在月光下狰狞可怖——正是黑风寨主。
“林缚小儿,还不束手就擒!”老贼的笑声如同夜枭啼叫,“交出虎符,本座留你全尸!”
林缚冷笑一声,突然将长矛重重顿在地上:“放箭!”
箭雨如蝗,却被敌军的盾牌阵挡了下来。黑风寨主一挥令旗,两侧山坡突然滚下无数巨石,将退路彻底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