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的烛火被穿堂风卷得摇晃,林缚按着桌案上的舆图,指腹在标注着“黑石隘”的位置反复摩挲。案前站着的几位联盟将领皆敛声屏气,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自昨日首战结束,那支神秘势力的攻势之凌厉,已让众人收起了最初的轻视。
“他们的投石车射程,比我们测算的远出三十步。”林缚的声音打破沉寂,指尖重重敲在舆图边缘,“昨日左翼防线被砸穿的缺口,就是吃了这个亏。”
副将周猛猛地攥紧拳头,甲胄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末将带人去拆了那些鬼东西!夜里摸过去,保管……”
“不可。”林缚抬眼打断他,目光扫过帐内众人,“对方的警戒比燕军严密十倍。昨夜派去的三个斥候,至今只回来一个,还断了条胳膊。”
帐内霎时安静下来。那斥候回来时浑身是血,只剩半条命,却仍嘶声喊着“他们的巡逻队带狗,三步一岗”。这话像块石头压在每个人心头——连最擅长潜行的斥候都折了损,夜袭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怎么办?”来自西邻的赵将军忍不住开口,他麾下的弓箭手昨日折损过半,此刻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焦躁,“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投石车架到眼皮子底下。”
林缚没直接回答,反倒提起另一件事:“你们注意到没有?对方的骑兵冲锋时,左翼总比右翼慢半拍。”
众人一愣,随即低头细想。周猛最先反应过来,拍着大腿道:“没错!昨日他们三次冲锋,左翼的玄甲骑兵总像被什么绊着似的,等右翼冲出去两箭地了,才慢吞吞跟上来!”
“不是慢。”林缚摇头,指尖在舆图上画出一道弧线,“是不敢快。黑石隘左翼是片烂泥塘,去年山洪冲垮的河道就在那,底下全是没膝的淤泥。他们的玄甲太重,一旦陷进去,就是活靶子。”
帐内的气氛松动了些。赵将军凑近舆图,眯眼打量片刻:“可他们的投石车架在右翼高坡,离烂泥塘远着呢。咱们的人冲不过去。”
“未必冲不过去。”林缚忽然笑了,从案头拿起三支箭矢,并排摆在舆图上,“第一支箭,射向他们的投石车阵地。”
他拿起最左边的箭,往舆图右侧的高坡推了推:“赵将军,你的弓箭手改掷火箭。不用瞄准人,就往他们堆器械的地方射——对方的投石车木架刷了桐油,一点就着。”
赵将军眼睛一亮:“可他们的盾牌手挡得住……”
“挡不住火油。”林缚接口道,“让士兵把箭簇裹上浸了油的麻布,点燃了再射。就算被盾牌弹开,火油溅到木头上,风一吹就能烧起来。”
周猛在旁听得心头发热,忍不住追问:“第二支箭呢?”
“第二支,钉死他们的骑兵。”林缚拿起中间的箭,压在标注着“烂泥塘”的位置,“周猛,你带三千轻骑,明日拂晓从左翼迂回,把他们的玄甲兵引到泥塘那边。记住,只许骚扰,不许硬拼。”
周猛有些迟疑:“要是他们不上当呢?”
“他们会的。”林缚的语气斩钉截铁,“昨日交火时,我看他们的将领性子躁得很。你派一队人去骂阵,把他们的祖宗十八代都数一遍,保管他们红着眼追过来。”
帐内响起低低的笑声,紧绷的气氛散去不少。林缚拿起最后一支箭,重重插在舆图中央的峡谷:“第三支箭,捅他们的后心。”
他抬眼看向来自南境的陈将军:“陈将军,你的人最熟悉山地作战。带五千步兵,今夜就从鹰嘴崖绕过去,卡在他们的粮道上。不必劫粮,只消把峡谷口堵上,断了他们的退路。”
陈将军眉头微蹙:“峡谷地势险要,万一被包抄……”
“不会。”林缚摇头,“他们的主力全在正面,后防最多留些老弱。你带的人多带滚石和拒马,守住谷口就行。等他们发现粮草被断,军心必乱。”
烛火又晃了晃,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忽明忽暗。林缚将三支箭摆成三角,指尖在中间画了个圈:“明日巳时,三路同时动手。火箭烧器械,轻骑诱骑兵,步兵堵粮道——这叫‘断其臂,卸其腿,扼其喉’。”
周猛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好计策!那正面防线怎么办?万一他们疯了似的强攻……”
“正面我来守。”林缚的目光落回舆图中央,那里标注着联盟军队的主营,“我会把所有盾牌手调到正面,再让工匠连夜把投石车往后挪五十步,避开他们的射程。他们想强攻,就得先踏过三道壕沟和鹿角阵。”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让士兵在防线前埋些‘铁蒺藜’。就是上次对付燕军骑兵用的那种,尖朝上,用草盖住——他们的玄甲再厚,马蹄子总禁不起扎。”
帐内众人交换了个眼神,先前的焦虑渐渐被笃定取代。赵将军拱手道:“林缚将军妙计,我这就回去准备火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