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年味尚浓。药膳馆的屋檐下冰棱渐消,晨光透过窗棂,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郑淮安提着竹篮从地窖走来,篮中盛着新到的牛腩,肉色鲜红,脂肪如雪花般分布均匀。"鲁西黄牛腩。"老人将肉放在榆木案上,肉质紧实,透着淡淡的奶香。
小林捧着陶罐进来,罐中盛着陈年红酒,酒液深红如宝石,泛着琥珀光泽。"波尔多赤霞珠,八年陈。"她将酒倒入琉璃碗中,酒香醇厚,带着橡木的芬芳。我取过竹勺轻搅,酒香顿时弥漫开来。
"肉要切方块。"郑淮安执起厚背刀,手法精准。刀刃顺着纹理落下,切成寸许见方的肉块,大小均匀如骰子。小林学着下刀,却总是切歪。"逆纹切,断纤维。"老人示范,"块大难烂,块小易散。"
焯水最是关键。大锅烧水,入姜片、葱结、香叶。牛腩冷水下锅,文火慢煮,血沫渐渐浮起。郑淮安执勺撇沫:"水要宽,火要文,沫要净。"小林盯着水面变化:"上次我焯的肉柴了。"我点头:"冷水慢沸,血沫出尽,肉才不腥。"
煎制考验功夫。铁锅坐中火,下橄榄油。郑淮安将沥干的牛腩滑入锅中,瞬间激起"滋啦"声响。"四面煎黄,锁住肉汁。"老人执筷轻翻,肉块渐渐金黄。小林紧张地盯着火候:"颜色变深就翻面?"我提醒:"一面定形,再翻不迟。"
炒香需要耐心。洋葱、胡萝卜、芹菜切丁。郑淮安将蔬菜倒入锅中,小火慢炒:"蔬菜出水,甜味才出。"蔬菜渐渐软化,香气四溢。老人撒入面粉:"粉要匀,炒要勤,糊化增稠。"
炖煮讲究火候。煎好的牛腩入砂锅,加入炒香的蔬菜,倒入红酒。郑淮安注入牛骨高汤:"汤没过肉,文火慢炖。"砂锅坐上炭炉,灶火保持微沸。小林盯着锅沿气泡:"上次我炖的肉干了。"我点头:"火要文,气要匀,汤不干。"
调味最后工序。加入番茄膏、百里香、月桂叶。郑淮安执勺轻搅:"酸解腻,香提味,三小时正好。"汤汁渐渐浓稠,肉香与酒香交融。老人撒入海盐:"咸淡适中,方显本味。"
收汁需要技巧。炖好的牛腩捞出,肉汤过滤。郑淮安将肉块回锅,倒入原汤:"大火收汁,汁浓挂肉。"汤汁渐渐油亮,均匀包裹每块牛肉。老人执勺轻推:"肉要翻,汁要匀,色才亮。"
起锅前撒入欧芹碎,添一抹清新。白瓷盘中,牛腩褐红油亮,汤汁浓稠如蜜。小林夹起一块,肉质颤巍巍的抖动。她小心吹气,送入口中,眼睛倏地亮起来:"软糯化渣!"郑淮安捋须微笑:"火候差一分则韧,多一分则散。"
窗外阳光明媚,厨房里酒香四溢。三人围坐灶台,就着新烤的面包吃这盘红酒炖牛腩。肉烂汁浓,酒香醇厚,蔬菜清甜。郑淮安说起年轻时在勃艮第尝过的红酒鸡,小林讲述家乡的西红柿牛腩,我则想起师父教的"酒肉相得益彰"。
砂锅洗净时,日头西斜。小林仔细擦拭着锅具,忽然问道:"程教授,为什么非要红酒炖肉?"我指着剩余的汤汁:"酒酸嫩肉,单宁增香,比黄酒更配红肉。"她若有所思地点头。
郑淮安在收拾香料时嘟囔:"现在的牛肉都不够香了,得空我去德州寻些草饲的。"他翻出个陶罐,倒出些自制的牛肉干:"这是去年的存货,香味还足。"
暮色渐沉,我们在厨房里继续研究剩余的肉汁。肉汁拌面,蔬菜做汤,连香料都被郑淮安说要卤鸡蛋。药膳馆的灯光温暖柔和,将这个新春的夜晚照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