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除夕的年味浓得化不开。药膳馆的厨房里弥漫着糖香,灶台上铁锅泛着油光。郑淮安提着一条五花肉进来,肉层红白分明,肥瘦相间如云纹。"金华两头乌。"老人将肉放在青石案上,肉皮厚实,透着新鲜的弹性。
小林捧着陶罐进来,罐中盛着陈年黄酒,酒液澄黄如琥珀。"绍兴花雕,十年陈。"她将酒倒入青花碗中,酒香醇厚,透着淡淡的果香。我取过竹勺轻搅,酒香顿时弥漫开来。
"肉要切方寸块。"郑淮安执起厚背刀,手法精准。刀刃落在肉块上,肥瘦均匀,大小如一。小林学着下刀,却总是歪斜。"顺纹理,一刀断。"老人示范,"块大则腻,块小则柴。"
焯水最是关键。大锅烧水,入姜片、葱结。肉块冷水下锅,文火慢煮,血沫渐渐浮起。小林盯着水面变化:"上次我焯的肉柴了。"我点头:"冷水慢沸,血沫出尽,肉才不腥。"
炒糖色考验功夫。铁锅坐小火,下冰糖。郑淮安执铲轻搅,糖粒渐渐融化,泛起琥珀色泡沫。"起泡转色就下肉。"老人将肉块滑入锅中,瞬间激起"滋啦"声响,肉块迅速裹上糖色。
炖煮需要耐心。肉入砂锅,加黄酒、酱油、八角、桂皮。郑淮安注入热水:"水要一次加足,中途不添。"砂锅坐上炭炉,文火慢炖三个时辰。小林盯着火候:"上次我炖的肉干了。"我点头:"火要文,气要匀,汤才浓。"
收汁讲究火候。炖好的肉块捞出,肉汤滤净。郑淮安将肉回锅,倒入原汤:"大火收汁,汁浓挂勺。"汤汁渐渐稠厚,均匀包裹每块肉。老人执勺轻推:"肉要翻动,汁才匀。"
起锅前淋入少许香油,激出最后的亮色。白瓷碗中,肉块红亮如琥珀,油光锃亮。小林夹起一块,肉颤巍巍的抖动。她小心吹气,咬下一口,眼睛倏地亮起来:"入口即化!"郑淮安捋须微笑:"火候差一分则硬,多一分则散。"
窗外鞭炮声声,厨房里肉香四溢。三人围坐灶台,就着新蒸的米饭吃这碗红烧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咸中带甜。郑淮安说起年轻时在苏州吃过的东坡肉,小林讲述家乡的坛子肉,我则想起师父教的"慢工出细活"。
铁锅洗净时,春晚已开场。小林仔细擦拭着砂锅,忽然问道:"程教授,为什么非要炒糖色?"我指着剩余的糖浆:"糖色增亮提香,比酱油红亮。"她若有所思地点头。
郑淮安在收拾调料时嘟囔:"现在的酱油都不够醇了,得空我去趟古龙。"他翻出个陶坛,倒出些黑亮的酱油膏:"这是三年的头抽,香味还足。"
鞭炮声越来越密,我们在厨房里继续研究剩余的肉汁。肉汁拌面,油渣炒菜,连香料都被郑淮安说要卤鸡蛋。药膳馆的灯光温暖喜庆,将这个除夕之夜照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