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年味渐浓。药膳馆的厨房里飘着腊肉的香气,灶台上铁锅泛着油光。郑淮安提着刚送来的猪肋排进来,带骨的肋条红白相间。"今早新宰的黑毛猪。"老人将肋排放上榆木案,肉质鲜红,油花如雪。
小林捧着陶罐进来,罐中盛着陈年香醋,深褐的醋液泛着光泽。"镇江香醋,三年陈酿。"她将醋倒入青花碗中,醋香醇厚,透着淡淡的果香。我取过竹筷轻搅,酸香顿时弥漫开来。
"排骨要斩寸段。"郑淮安执起厚背刀,手法精准。刀刃落在骨节之间,应声而断,骨茬整齐,肉不碎不散。小林学着处理,刀刃却总卡在骨缝。"找准关节。"老人示范,"顺骨缝下刀,省力不崩刃。"
焯水是关键。大锅烧水,入姜片、葱结、料酒。排骨冷水下锅,文火慢煮,血沫渐渐浮起。小林盯着水面变化:"上次我焯的排骨柴了。"我点头:"冷水下锅,慢火逼出血沫,肉才不腥。"
炸制最考验功夫。铁锅坐中火,菜籽油渐渐泛起波纹。郑淮安取根筷子试探,油面立即泛起细泡。"六成热正好。"老人将沥干的排骨顺锅边滑入,瞬间激起"滋啦"声响,排骨迅速泛起金黄。
"现在调汁。"我执起铜勺,将香醋、冰糖、酱油按比例调和。小林紧张地盯着糖色,我提醒:"糖醋要平衡,酸过则涩,甜过则腻。"
收汁讲究火候。炸好的排骨回锅,倒入调好的糖醋汁。郑淮安执勺轻推:"汁要裹匀,火要文慢。"汤汁渐渐浓稠,均匀地包裹每块排骨。老人递过竹签:"试试熟度。"我刺入排骨,轻松穿透:"正好。"
起锅前淋入少许热油,激出最后的亮色。白瓷盘中,排骨红亮如琥珀,油光锃亮。小林夹起一块,糖丝拉得老长。她小心吹气,咬下一口,眼睛倏地亮起来:"外酥里嫩!"郑淮安捋须微笑:"火候差一分则生,多一分则老。"
窗外飘起小雪,厨房里热气腾腾。三人围坐灶台,就着新蒸的米饭吃这盘糖醋小排。排骨外脆内嫩,酸甜适口,肉香扑鼻。郑淮安说起年轻时在无锡吃过的糖醋骨,小林讲述家乡的醋鱼,我则想起师父教的"酸甜调和"。
铁锅洗净时,天色已暗。小林仔细擦拭着刀具,忽然问道:"程教授,为什么非要冷水焯肉?"我指着案上剩余的骨头:"热水锁血,冷水慢沸,血沫出尽。"她若有所思地点头,将这话记在小本上。
郑淮安在收拾调料罐时嘟囔:"现在的醋都不够醇了,得空我去趟镇江。"他翻出个陶坛,倒出些深褐的醋膏:"这是五年的醋精,香味还足。"
雪越下越大,我们在厨房里继续研究剩下的骨头。骨头熬汤,肉渣炸酱,连软骨都被郑淮安拿去烩了白菜。药膳馆的灯光透过窗纸,在雪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这个腊月将尽的夜晚,我们守着铁锅灶火,将年节滋味融进一盘家常的糖醋小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