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铁皮屋顶的裂缝滴落,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水流。林晚靠在墙角,终端屏幕亮着,映出她眼底尚未散去的疲惫。她的手指搭在键盘边缘,指尖仍有轻微的颤抖,但呼吸已平稳下来。
她将设备切换至离线模式,调出存储的影像片段。画面中是t-7管廊内那三台被远程激活的声波装置,回放至它们弹出墙体的瞬间,她逐帧暂停,观察信号灯由暗转红的过程。随后,她打开另一组数据——苏悦拦截到的异常流量路径图。两条线路在地图上交汇于灰鳞组的备用中继站,位置偏僻,却恰好覆盖了东环工业带多个资源节点的通讯盲区。
林晚抽出一张纸,用铅笔画下简易坐标轴。她在三个点位打上圈:一处是上周爆发帮派火拼的旧货市场,一处是前天凌晨发生爆炸的废弃仓库,还有一处是三天前被劫持的运输车队最后消失的位置。三起事件互不相连,警方通报也仅归为零星冲突。但她记得,每一次事后清查,都有部分应急物资莫名失踪,未列入任何登记清单。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凝神。这一次,她点开审讯录像,画面里是一名被捕的灰鳞组外围成员,双手被缚,神情紧绷。林晚盯着他的眼睛,启动“心灵洞察之镜”。
视野骤然模糊了一瞬,随即清晰。对方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杂乱而短暂——昏暗房间、金属桌角、一个戴手套的手递来密封袋。紧接着是一段情绪波动:恐惧中夹杂着一丝侥幸,仿佛在等待某种指令。就在能力即将中断的刹那,一个词浮现出来:“上供”。
林晚睁开眼,额角渗出冷汗。太阳穴像被细针反复刺入,她抬手按住右侧眉骨,缓了几秒才重新拿起笔,在纸上写下这个词,并将其与三起事件连线。
她翻出旧档案库中的物流记录。那批失踪物资最后一次登记,均指向一家名为“恒通联运”的公司中转站。该公司早已注销,法人信息也无法直接追溯。但她调取注册资料时注意到,身份证号经过解码后,与赵铭名下某空壳企业的二级关联人完全吻合。
这不是巧合。
她继续追查资金流向。在过去两个月内,该中转站虽无正式运营记录,却有多笔小额电费和网络维护费从不同账户转入,付款方看似无关,但最终资金链都绕回一个境外托管平台。而这个平台,曾在赵铭主导的一次并购案中出现过。
林晚停下笔,盯着纸上的关系图。三条原本分散的线,此刻正缓缓收拢,汇聚到同一个源头。
她终于明白,那些看似自发的小势力,并非独立作乱。它们是被刻意放任甚至扶持的存在。每一次冲突,都在消耗团队的反应力量;每一次混乱,都在掩盖真正的动作——资源的悄然转移与控制权的逐步接管。
他们不是在对抗一群暴徒,而是在面对一张早已织好的网。这张网以混乱为掩护,以利益为饵,将一个个边缘势力纳入其运行轨道。而真正的目标,从来不是破坏,而是掌控。
她重新连接加密频道,输入会议请求。
几秒后,苏悦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没睡。”林晚低声说,“把所有人叫进来,我有结论要通报。”
频道陆续接通,队员们的面孔出现在分屏中。有人刚结束巡逻,脸上带着倦意;有人正在检修装备,背后传来工具碰撞声。
林晚将整理好的简报上传,同步开启语音说明。
“我们一直以为灰鳞组只是阻挠者。”她声音不高,但清晰,“但他们不只是制造麻烦。他们在构建一套替代系统。”
她调出地图,标出三起事件的发生地,并叠加物资流向图。“每一次冲突后,都有特定资源被转移,去向统一指向那个中转站。这些物资本应分配给平民区,但现在,它们消失了。”
有人皱眉:“会不会是普通的黑市交易?”
“如果是黑市,不会如此规律。”林晚指出,“时间、地点、规模,全都精准卡在我们应对最薄弱的节点。而且,所有转移路径都避开了监控主干道,使用的是我们自己曾标记为‘废弃’的支线网络。”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屏幕:“这意味着,他们掌握我们的行动节奏,甚至了解我们的部署逻辑。”
会议室陷入短暂沉默。
“你是说……有人泄密?”一名队员问。
“不一定需要内鬼。”林晚摇头,“只要足够了解我们的模式,就能预判动向。而这一点,赵铭做得到。”
她调出资金关联图,展示那条从空壳企业延伸出的黑色链条。“这个中转站名义上属于注销公司,实际操控者与赵铭有关。他不需要亲自出手,只需要在背后提供资源支持,让这些小势力替他搅局,替他清理障碍,替他垄断通道。”
“所以他们的目的不是搞乱,而是……接管?”苏悦的声音透着震惊。
“是。”林晚点头,“他们不需要正面开战。只要让我们疲于应对各种突发状况,就会忽略真正重要的东西——资源的归属权。当所有命脉都被悄悄握在他们手里,云都的运转规则,也就随之改变了。”
屏幕一片静默。
“你是说,他们会慢慢变成新的秩序?”另一人喃喃。
“已经开始了。”林晚看着纸上那个被重重圈起的名字,“我们之前只看到表象,现在才看清结构。灰鳞组不是终点,它是一条支流,通向更深的控制体系。”
她合上终端,抬头看向镜头:“我们必须改变策略。不能再被动响应每一个突发事件。要找到他们的核心节点,切断供给源,瓦解这种‘喂养式’操控。”
“可怎么找?”有人问,“连中转站都藏得这么深。”
“那就从最不起眼的地方开始。”林晚说,“查每一笔异常支出,每一个突然活跃的废弃站点,每一起‘偶然’发生的冲突背后,有没有共同的资金痕迹或通讯频率。”
她停顿片刻,补充道:“同时,加强对边缘势力的背景排查。别再把他们当乌合之众。他们之中,可能藏着真正的执行者。”
会议结束,频道逐一关闭。林晚仍坐在原地,没有动。
苏悦的声音最后响起:“你确定是他们?”
“不是确定。”林晚望着纸上那条从赵铭名字延伸出的黑线,指尖轻轻划过,“是终于看清了。”
屋外雨声渐弱,水珠从屋檐滑落,砸在锈蚀的铁板上,发出闷响。林晚的手指微微蜷起,压住纸张一角。终端屏幕暗了下去,映不出她的脸,只有那一行未关闭的日志窗口还在闪烁——最后一行记录停留在“资金流向比对完成”,光标静静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