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31日
清晨,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空气里仍带着夜雨后的清凉。屋檐滴水声点点作响,伴着远处公鸡的啼鸣,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我翻身下炕,院子里已有些响动,母亲正在收拾昨晚晾晒的衣服,父亲提着锄头正要往地里走。
“磊,今天想跟我去田里吗?”父亲停下脚步问我。
我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昨日集市的热闹让我心里安稳了不少,而今天,我想重新走进田地,去感受那些更贴近土地的节奏。
阿强还在被窝里打呼噜,见我要出门,迷迷糊糊翻了个身:“你们是真能起,太阳没晒屁股就往地里跑。”说完又缩进被子,屋里响起一声低笑。母亲摇头:“他啊,倒是跟你小时候一个样。”
沿着田埂走去,露珠顺着脚边的麦叶滴落,溅到裤腿上,凉丝丝的。父亲沉默着走在前头,脚步稳重,像踩在节拍上。我跟在后头,看着那片即将抽穗的麦田,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说不清的踏实感。
到了地里,父亲弯腰翻土,锄头起落间带着节奏。我也学着挥锄,没多久便满头大汗。父亲看了我一眼,淡声道:“慢慢来,不要急。田地跟人一样,急不得。”
这一句话让我心头一震。土地的确如此,它需要时光,需要耐心,需要细水长流的守望。也许这正是父亲的生存哲学,他从来不多说,却把人生的理都藏在这些最寻常的动作里。
午后,烈日高照,我们收工回家。院子里早已飘出饭香,母亲做了黄瓜炒蛋,又熬了一锅南瓜粥。阿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跑来:“总算回来啦!我等饭等得肚子都咕咕叫了。”
大家围坐一桌,饭菜虽简单,却因劳作后的饥饿而格外香甜。父亲少言寡语,默默吃着,偶尔抬眼看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无声的认可。
饭后,母亲收拾碗筷,兰兰抱着侄儿走进院子。小家伙才两岁,扑腾着小手要我抱。我接过来,他奶声奶气喊“舅舅”,让我忍不住笑了。兰兰也笑:“他见人都叫舅舅,别介意。”
孩童的笑声,让这午后的闷热也似乎淡了几分。
傍晚时分,我独自走到村口。夕阳余晖洒在田野上,金灿灿的一片,风吹过,麦浪起伏,像一片流动的海。老槐树下,几个老人又聚在一起,抽着旱烟聊家常,声音悠悠远远飘来。
阿强追了上来,手里拿着根树枝当剑:“磊,要不要跟我比划两下?”他一副玩笑模样,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我笑着摇头:“你还是留着力气等端午划竹排吧,到时候可别掉水里。”
他哈哈大笑:“你等着瞧!”
笑声里,我忽然觉得这些天的阴霾渐渐散开。原来所谓生活,就是在这些点滴的琐碎和热闹里,慢慢找回真实的自己。
夜幕降临,星子一颗颗亮起,院子里燃起昏黄的灯火。父亲坐在椅子上抽旱烟,母亲轻轻摇着蒲扇,兰兰哄孩子睡觉,阿强又在编排笑话逗大家。我捧着日记本,写下今日的感受:
“第七十二天。随父亲下田,汗水浸透衣襟,却让心里生出难得的安宁。土地教人耐心,也教人守望。生活在继续,它不因我的迷茫而停滞。父母的陪伴,乡亲的笑声,孩童的天真,都在提醒我,生命的重量原本就在这里,不在别处。”
写到最后,我放下笔,抬头望着夜空。繁星点点,像无数微小的希望洒落下来。心底的那份沉重,此刻终于松动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