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26日
天刚蒙蒙亮,院子外的槐树上传来几声鸟叫,清脆又急促,把我从睡梦里唤醒。屋里还残留着昨夜的煤油灯味道,混着一丝潮气。我翻身起床,推开木门,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带着夜雨后的清新。
院子里,父亲已经弯着腰在翻看昨夜盖好的篷布。他的动作小心而专注,仿佛那一堆谷子就是家里最重要的宝贝。我走过去问:“爹,昨晚下了点雨,没打湿吧?”
父亲抬起头,脸上带着汗珠,却淡淡一笑:“没事,幸亏压得结实。天有不测,咱得防着点。”
母亲端着一碗玉米粥出来,放在门槛上:“先喝口热的再忙。”她说话的语气总是柔和,却带着一股子笃定,好像她的存在就是家里的底气。
阿强则从屋里踉踉跄跄跑出来,打着哈欠,还抓着昨夜没吃完的半块馍。他一屁股坐在门口,揉着眼睛嚷嚷:“叔,这几天我腰快断了,比在城里搬砖还累。”
父亲瞥他一眼:“没力气就少吃点。吃人家的饭,就得下人家的力。”
阿强不敢再顶嘴,只低头啃馍,脸上却挂着一丝不好意思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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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父亲让我去帮着把院子里的谷子摊开。昨夜雨后,空气里还带着些湿气,晒场上的石板冒着淡淡的雾气。我挥着木耙来回翻动,谷粒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芒,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
阿强在一旁打趣:“周磊,你看这地上的谷子,是不是像散落的金子?咱要是装到布袋里拿去城里卖,说不定能迷住不少人。”
我笑骂他:“你别做梦了,这就是庄稼人的命。金不金的,吃到嘴里才算实在。”
父亲不远处冷声接话:“别说废话,好好干活。粮食是命根子,糟蹋不得。”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像把铁锤敲在地里,让人不敢轻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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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太阳烈得让人喘不过气。院子里的热浪一阵阵扑面而来,脚踩在石板上像要冒火。母亲端来一盆井水,让我和阿强把毛巾蘸湿敷在脖子上。清凉顺着皮肤渗入骨髓,让人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母亲又端出一锅绿豆稀饭,冰镇在井水里,舀一碗出来凉丝丝的,喝下去格外解渴。阿强连喝两碗,抹着嘴大声嚷嚷:“婶子,你这稀饭要是放在城里,得开个大店才行!”
母亲忍不住笑:“你啊,就会说。要真开了店,你倒得先跑腿去吆喝。”
父亲没搭话,只放下碗,抹一把汗,又回到晒场继续翻动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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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村子里传来敲锣的声音。原来是村里的老队长在喊人,说明天要去河边清理沟渠。最近雨水多,沟渠不通容易积水,会淹到庄稼。
阿强听了,嘀咕道:“哎呀,这可真是没完没了。昨天才搬麻袋,今天又得下河?”
父亲瞪了他一眼:“你要真嫌麻烦,就回城去。庄稼人就是这样,哪有清闲的。”
我劝他:“算了,阿强,这活儿也不是天天有,大家伙一块儿下手,半天也就完了。”
阿强嘟囔几句,终究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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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天边的火烧云铺满了半个天空。院子里的谷子摊晒得差不多了,父亲指挥我们把一部分装进麻袋,搬到屋檐下。阿强累得直喘气,肩膀上勒出一道深红的痕迹。他一边揉肩膀一边嚷:“叔,你咋一点都不累啊?这人和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父亲淡淡笑了笑:“干惯了,就不觉得累了。”
我看着父亲布满老茧的双手,心里一阵酸楚。或许他从未说过什么大道理,可他的背影就是最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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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院子里弥漫着淡淡的麦香。母亲煮了一锅南瓜稀饭,又炒了一盘青椒土豆丝。饭菜虽简单,却让人胃口大开。阿强吃得直吧唧嘴,还嚷着:“婶子,这青椒要是换成肉炒就更好了。”
母亲笑骂:“你想得倒美。哪有那么多肉给你吃。”
父亲只是闷头吃饭,偶尔抬头看一眼堆在墙角的麻袋,眼神里闪过一丝踏实的光。
饭后,二舅家的孙子又跑来,嚷着要和阿强玩。他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笑声回荡在夏夜的空气里。父亲坐在门槛上抽旱烟,母亲在灯下缝补衣裳,而我则拿起日记本,写下今日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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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天。烈日炙烤,谷粒翻动,汗水一滴滴落下,换来心头的踏实。父亲的背影沉稳如山,母亲的笑容温柔如灯,阿强虽叫苦,却依旧扛起麻袋。邻里互助,田间沟渠,都是生活里不能缺少的一环。夜风吹来,带着淡淡的麦香,让人心安。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日子。”
写完,我合上日记本,抬头望向院外。夏夜的风轻轻拂过,带着蛙鸣与蝉声,仿佛在诉说岁月最悠长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