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负手立在秦淮河畔,指尖轻轻拂过水面,紫金色灵力掠过之处,河面的污垢竟化作点点荧光消散。
远处画舫传来的琵琶声突然走调,弹琵琶的女子惊讶地望着我指尖的异光,我连忙收敛气息,那些荧光便化作普通的河灯,随波逐流。
“这就是天仙的实力吗?”我望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紫金色瞳孔里还流转着未完全收敛的光芒,额间的魔纹若隐若现。
几年前我还是一个菜鸟,如今却能仅凭念头就净化一整条河流的魔气。这种力量的悬殊感,比之突破天境时的剧痛更让人恍惚。
夜幕初垂,金陵城的霓虹渐次亮起。我漫无目的地走在青石巷,听着两旁摊贩的叫卖声,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自卷入魔渊纷争以来,我见过太多血肉横飞的场景,几乎忘了阳间的烟火气是这般温暖。
路过糖画摊时,老人慈祥的笑容让我驻足,他手中的铜勺在石板上勾画出栩栩如生的凤凰,糖浆的甜香混着炭火气,竟让我想起童年庙会的光景。
“小哥,来一个?”老人抬头,布满皱纹的眼角笑出细密的纹路。我刚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喊。
“陈一潇!真的是你?”
那声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惊喜,夹杂着啤酒瓶碰撞的轻响。我转身,只见罗成杰站在巷口的烧烤摊前,手里还握着串烤腰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他身上穿着印有“电竞不死”字样的黑色t恤,裤脚还沾着疑似烧烤酱的污渍,俨然是当年那个熬夜打游戏的网瘾少年模样。
“成杰?”我有些错愕,下意识摸了摸额间的魔纹——还好,在收敛气息后,那些狰狞的纹路已隐入皮肤,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靠!你这半年跑哪儿去了?”罗成杰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抬手就要拍我肩膀,却在触及我肩头时猛地缩回手,“我去。。。你小子现在怎么跟块铁板似的?”他甩了甩手,表情既困惑又兴奋,“怎么突然玩起cosplay了?这头发。。。还有你穿的这衣服。。。”
我任由罗成杰勾着脖子往烧烤摊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带着市井烟火的真实感。
路边摊贩的霓虹招牌在瞳孔里碎成光斑,烤串的油烟与冰镇啤酒的凉气扑面而来,恍惚间像是按下了时光倒流的按钮,回到了大学时通宵开黑后去吃夜宵的某个夏夜。
“老板,先来二十串肉筋、十串鸡翅!”罗成杰熟稔地敲了敲铝制桌子,“再来箱啤酒,冰的!”
“老板,再来盘拍黄瓜!”罗成杰扯着嗓子吆喝,顺手将冰凉的啤酒瓶往我面前推了推,泡沫顺着瓶口溢出,在铝桌上凝成细小的水珠。我摩挲着瓶身,看着他被烟火气熏得发亮的脸庞,突然开口:“燕灿和林安翔呢?他们最近怎么样?”
罗成杰灌了口啤酒,喉结上下滚动,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你还记着他俩呢!林安翔那小子回老家结婚了,上个月刚添了个大胖小子!上次视频,他抱着娃手忙脚乱冲奶粉的样子,简直跟大学时通宵打游戏的网瘾少年判若两人。”他说着,摸出手机翻出照片,画面里林安翔穿着卡通围裙,额头还沾着奶渍,却笑得格外灿烂,身旁的婴儿床里,襁褓中的孩子正挥舞着小手。
我凑近细看,忽然想起大学时林安翔总抱怨不想回家继承家业,说要在电竞圈闯出一片天。如今他眼角的细纹里盛满温柔,与记忆里那个在宿舍里喊着“团战别怂”的少年重叠又分离,心中不禁泛起暖意。“没想到他这么快成家了。”我轻声感慨。
“燕灿那小子现在可出息了。”罗成杰咬下一口肉筋,油花溅在“电竞不死”的t恤上,“你猜怎么着?他没接家里的医馆,反倒去了江北医科大学教书!上次我去蹭他的课,好家伙,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比咱们当年抢选修课的场面还夸张。”他抹了把嘴,眼里带着几分骄傲,“我跟你说,他讲《黄帝内经》时那叫一个神采飞扬,底下小姑娘们眼睛都冒星星——早知道学医这么受欢迎,我当年也该多读点书。”
我想象着燕灿站在讲台上的模样,白大褂领口别着钢笔,金丝眼镜滑到鼻尖,手里的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整齐的经络图。记忆里他总在图书馆顶楼背方剂,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发梢织出金边,如今竟成了三尺讲台上的先生。“挺好的,他一直想把中医理论系统化。”我转动着酒瓶,瓶身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关言呢?你们结婚都好几年了,什么时候要孩子?”
罗成杰突然呛到,剧烈咳嗽着捶打胸口:“你这问题怎么跟我妈似的?”他灌了口啤酒压惊,耳尖却泛起薄红,“关言还说想先拼事业呢,她现在是律所的骨干,比我这摆摊的忙多了。。。不过上个月她过生日,我带她去了当年咱们打工的甜品店——你记得吗?她那时总说等攒够钱,要吃遍店里所有口味的蛋糕
“时间过得真快。”我仰头饮尽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麦芽的苦涩与回甘。
烧烤摊的烟火在夜色中升腾,混着此起彼伏的划拳声,将我们笼罩在市井的热闹里。曾经一起逃课、熬夜、在操场上疯跑的少年们,如今各自奔赴不同的人生轨迹,却都在平凡的日子里活出了自己的精彩。
罗成杰似乎察觉到我语气中的感慨,伸手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可不是嘛!不过话说回来,你消失这些年,变化也太大了。”
他眯起眼打量我,“虽然不知道你这一身打扮是怎么回事,但。。。看着挺厉害的。”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不管你在外面做什么,记得常联系。咱们兄弟几个,永远是你的后盾。”
我望着他真诚的眼神,心中泛起一阵暖流。在魔渊厮杀的日子里,在锁龙井底承受剧痛修炼的时刻,支撑我的除了守护桔梗的执念,还有这些在阳间平凡生活着的故人。他们的笑容、他们的烟火人生,就是我要守护的人间。
“一定。”我举起酒瓶与他碰杯,清脆的碰撞声中,远处的霓虹倒映在酒液里,碎成一片璀璨的星河。烧烤摊的老板吆喝着上菜,新烤好的肉串滋滋冒油,香气四溢。这一刻,所有的仙魔纷争、生死较量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两个老友,在烟火人间里,聊着那些未说完的青春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