呻吟公国内,虚无缥缈的黑色幕布乃是天空,摇荡而发白的涟漪乃是公国的地面,如果从高空看去,呻吟公国内的冰蓝色建筑形成了一面破碎的镜子:每一栋冰屋都是一块晶莹的碎片,碎片之间的裂隙形成了公国的街道。
在这蜃景之国、镜子之城内,死人渐渐聚集到了国门前的街道上,为了照明,他们开始传递蓝色小蜡烛,跟在两名国君身后。
此刻,这两名国君就站在了马卫家和米歇尔身后,而在二位国君身后,死人们列队而行,举着摇曳的蓝色烛火,虽说是为了看这难得一见的热闹,死人们在国君面前仍保持着缄默,支离破碎的死人们摩肩擦踵,宛若一条朝圣的队伍。
由于太过专注于思考,李世界居然没意识到死人们渐渐靠近了,但专注只是一部分,主要还是因为死人们没有炁。
死人的队伍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街道中,两名国君挽手而立,站在了马卫家和米歇尔身后;马卫家和米歇尔都是身材高大的猛汉,但在呻吟公国的两位国君面前,却矮了不止一头。
站在李世界面前的两名国君皆是人形,但显然不是人类:
站在左侧的国君长着山羊的头颅,头颅之上的白毛无节奏地漂浮着,它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遮住了身躯,让人无法辨别它是四脚着地还是直立行走;在其山羊头颅的两侧,是一对向内蜷曲的犄角,犄角上布满裂纹,似乎先去破碎过,又被重新拼凑起来,其上镌刻着一行地狱铭文,铭文曰:
监惘司事,察咎正史之人,监、察、司。
站在右侧的国君同样是一身黑,沉重的黑色丧服拖曳在冰冷的地面上,面庞被一层厚重的黑纱笼罩;这件丧服剪裁得体却毫无生气,裙摆宽大,肩上附着宗教祭祀用的黑色蕾丝披肩,繁复的花纹在烛光下拼凑出一行地狱铭文:
以心爨史,以情灭世之人,爨、灭、司。
李世界转身看向二位国君,立刻改换表情,一拱手,恭敬地问候道:
“此番前来未先明说,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爨灭司开口了,她所说乃是地狱铭文,声音中性而温柔:“你哪次来事先明说了?这又是什么情况?地上怎么还躺着一个?”
望着眼前的两人,召潮司后退半步,她没能事先察觉到气息,说明对方的实力非同小可,赶忙问李世界:“没有一丝炁,他们是死人吗?”
爨灭司显然听到了,但她并不介意,而是坦言道:“我们是第一史的人,就算是活的,也同死了无异,就当我们是活死人吧。”
“什么第一史?”召潮司问。
爨灭司看向李世界,“你没告诉他们吗?”
李世界耸肩道:“我嫌麻烦,反正我不解释你们也会解释,那我就不解释了。而且现在也不是解释事情的时候。”
说着,李世界朝昏迷的孙必振一指,“他是戏命司,服用了定续命来修炼,眼下中了剧毒,快要死了,我们现在正在想办法救他。”
“这么说,你这次来就是为了帮他?”爨灭司问道。
“不是,是为了复活一个已经死掉的人,诶哟这事说起来太麻烦了,我们还是先处理眼前的麻烦吧!再不做点什么,这家伙就要死了!”
在此之前,一直是爨灭司在说话,监察司始终没有开口,但听到这句话,他突然昂起头,用虹膜扩散的山羊眼睛看向李世界,开口道:
“死而已,这里是起死人之国,不如就让他死,而后我们让他重新站起来。”
李世界露出一言难尽地表情,看向爨灭司,叹了口气。
“唉,我该怎么跟你说呢?”
监察司还想说些什么,但爨灭司对李世界的意图心领神会,于是打断了监察司的话,说道:
“眼下该怎么做才能维持他的生命?”
“难就难在这儿啊!要救他,需要一扇异端门……也可能是锤子门!然后还需要对应的药引,这不是纯刁难人嘛!”
爨灭司没有回答,监察司却直言道:“呻吟公国内无有门扉,如此说来,他怕是死定了。”
听到监察司这么说,一直躲在李世界身后的孙露红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她趴在昏迷的孙必振身上,把眼泪鼻涕都擦在了孙必振的衣服上。
与此同时,召潮司一直站在一旁,不发一言,脸上也没有表情,但是她的腿在颤抖。
李世界露出难堪的神色,问爨灭司:“我说,咱这儿别的没有,锤子也没有吗?别的地方没有,咱这儿不至于没有吧?”
“锤子大概是有的,但是又能做什么呢?那东西又不能吃,怎么做得了药引。”爨灭司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