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胳膊,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和剧痛。
王石刷刷刷地记录着,头也不抬地追问:“发作之前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信号’?比如身体某个地方突然发麻?或者心里莫名其妙地烦躁、心慌?或者对温度特别敏感?”
沈清婉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好像……没什么特别明显的预兆。就是感觉……好像房间里突然刮过一阵阴风,冷得我一个激灵,然后……然后就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体温狂掉,鳞片也跟着往外冒了。心情……好像没啥影响,就算我心情特别好,放松得很,该来的时候它还是准时来报到。”
王石点点头,笔尖不停,又抛出一个专业问题:“那……在接受宿羽尘同志的‘治疗’之后,除了表面的症状缓解,身体内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比如说,有没有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经脉在身体里流动?或者某个地方暖烘烘的特别舒服?”
这个问题让沈清婉的脸颊又飞起两朵红云,她微微垂下眼帘,声音更轻了,但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意:“嗯……有的。每次……之后……身体里面,就好像……好像冻僵的河流突然解冻了一样,有一股……很温暖、很舒服的热流,从……从接触的地方开始,慢慢地流遍全身。之前那股能把人冻僵的寒意,还有那种钻心的疼,就像被阳光晒到的雪一样,很快就融化了……整个人都觉得……松快了好多,暖洋洋的,特别舒服,特别安心。”
王石飞快地记下这宝贵的“患者体感描述”,然后合上笔记本,跟李忠、马援、钱钧几个人凑到角落,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商量了好一阵子。几分钟后,王石转过身,走到沈清婉床边,脸上带着一种“暂时只能这样”的无奈和关切。
“沈清婉同志,”王石的声音很温和,“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既然这个‘蛇晶病’有暂时可控的手段,而住院环境……可能也未必比家里更利于你的休养和……嗯,‘治疗’的私密性,我个人的建议是,你们可以先回家静养一段时间。老李,你觉得呢?”他看向李忠。
李忠立刻点头表示赞同:“我跟老王意见一致。清婉同志啊,你这个病,实在是……太过离奇诡异了,很多现象都超出了我们现有的医学认知。我们需要时间,需要大量的实验和分析,才能找到根本的解决办法。”他停顿了一下,脸色变得极其严肃,压低了声音,把昨晚实验室里那场惊心动魄的“猪肉养鳞”实验,以及次氯酸钠造成的可怕后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清婉。
“……所以你看,”李忠心有余悸地说,“你身上刮下来的这些鳞片,一旦接触到活体血肉,那活性……简直恐怖!跟电影里的异形似的!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很多实验,风险非常大!必须得走严格的程序!我得向上级,向你们国安部门打报告,申请安全许可,还得请你们派专业的安保人员全程在场监督!否则,万一一个不小心,真让这东西失控了,在实验室里弄出个怪物来……那我们几个老家伙,可就成了千古罪人!这责任,谁也担不起啊!”
沈清婉听着李忠的描述,想象着那蛇鳞在猪肉上疯狂生长的画面,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用力点了点头,语气真诚又带着担忧:“李院长,我明白了!你们做研究,千万千万要以安全为重!不能为了救我,把你们自己都搭进去!那……那我们就先回家了?”
李忠见沈清婉理解,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郑重地保证道:“放心!安全第一,这是铁律!清婉同志,你就安心回家休养,保持通讯畅通。我们这边一有进展,哪怕是一丁点突破性的发现,都第一时间通知你!相信我们,也相信科学!这个病,一定能找到办法!”
沈清婉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那笑容虽然带着病后的苍白,却格外动人。她在宿羽尘的搀扶下,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病号服,然后伸出手,跟李忠、王石、马援、钱钧几位专家一一用力地握了握手。
“辛苦各位老师了!真的非常感谢!”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真挚的感激。
几位老专家目送着他们,脸上非但没有被这诡异病症吓退的恐惧,反而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研究之火和探索未知的兴奋光芒!对他们来说,这前所未有的“蛇晶病”及其携带的诡异物质,简直就是摆在眼前的一座科学金矿!跟沈清婉他们道别的话音还没落,几个人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转身,脚步匆匆地直奔三楼的实验室而去——虽然现在暂时不能做危险的活性实验了,但基础分析可以做啊!测测分子结构,分析下元素组成,扫描下微观形态……这些数据,可都是无比珍贵的起点!
宿羽尘小心翼翼地扶着沈清婉,笠原真由美打着哈欠跟在后面,三人慢慢走出了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大楼。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一丝草木的清新,让熬了一夜的几人都精神微微一振。
坐进那辆问界m9,宿羽尘刚发动车子,坐在副驾的沈清婉就轻轻地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车子平稳地驶出医院停车场,汇入清晨稀疏的车流。车厢里一时间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真由美在后座迅速陷入沉睡后发出的、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笠原真由美显然是累坏了,上车前就嘟囔了一句“做好早饭再叫我……”,然后脑袋一歪就秒睡了过去。
沈清婉靠着宿羽尘,沉默了很久。窗外的街景在晨曦中飞快地向后退去,路灯还没完全熄灭,与初升的朝阳交织出柔和的光影。她看着窗外,眼神有些放空,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宿羽尘:
“羽尘……你说……要是……要是这个怪病……真的一辈子都好不了……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和脆弱。
宿羽尘正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闻言,侧过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正好洒在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层温暖的金边。他没有丝毫犹豫,嘴角向上扬起一个温柔又带着点痞气的弧度,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暖流一样淌进沈清婉的心里:
“那还能怎么办?我就辛苦点儿呗~心甘情愿,做你一辈子的‘特效药’!就当是老天爷派给我的特殊任务,专门负责给你‘降糖’,给你‘注射胰岛素’好了!”
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握住了沈清婉有些冰凉的手,手指在她手背上安抚性地摩挲了两下,“清婉,这世界上的事儿,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你得到一份力量,往往就得背负一份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这跟你够不够坚强,有没有决心,关系不大。说到底,就是命运齿轮转到了那个点上,我们刚好在那儿罢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温柔,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别怕。有我在呢。一天也好,一年也好,一辈子也好……只要这办法管用,我就一直‘治’下去。直到……直到我们找到彻底解决它的方法为止。这条路,我陪你走到底。”
沈清婉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说话。她只是把被他握住的手翻转过来,与他十指紧紧相扣。然后把头更深地、更依赖地埋进了他宽厚温暖的肩窝里,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和气息。刚才心头那点迷茫和不安,仿佛被这温暖的话语和坚实的依靠,一点点熨帖抚平了。
所有的情意,所有的承诺,都在这无声的依偎和紧握的双手中,不言而喻。
宿羽尘感受到她的动作和情绪,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稳稳地握着方向盘,车子平稳地向着他们称之为“家”的方向驶去。车窗外,城市的轮廓在越来越亮的晨光中逐渐清晰,新的一天,开始了。尽管前路仍有阴霾,但此刻车厢内的温暖和坚定,足以照亮彼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