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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葬青春的黑土地我的兵团生涯(第3页)

猴子虽然气得满脖子紫筋,可还是辨得出班长的声音。

他撒开手跳起来。“班长,她……”

“废什么话?!干活去!”

“慢点走,一班长!”晶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她紧绷着脸,声音十分严厉,“今天的事,你回去要处理!男生动手打女生,这在全连还是头一次!这个风必须刹住!侯二生必须向申五一道歉!”

“七排副,事情没这么简单吧?”黄朋居高临下,连看也不看晶晶,“难道你们排申五一就没责任?还是大家都做点自我批评吧。”

说完,他拎着手提饭盒扬长而去。整个食堂的男知青像是听到什么号令似的,不约而同地跟在他身后,呼啦啦地走了。猴子还回头冲着晶晶一笑。

“不像话!”晶晶怒气冲冲,“我马上向连里反映这件事,姓侯的不当众道歉,这事儿没完!”

秃子队的所有姑娘都义愤填膺,直挺挺地站得像一支支上膛的枪。

从那时起,晶晶和黄朋再不说话,全连的男女知青也互不理睬了。

两次住院

在兵团,有好长时间我都是在病中度过的。我的胃本来不大好,到了寒冷地带就更加胃酸过多。一年到头似乎没什么真正感到舒服的时候,重病却仅有两次。第一次的直接起因来自家里寄来的包裹。我把香肠分给众人,却唯独我吃之后上吐下泻不止,最后终于被送至团部医院。第二次更严重一些,据别人后来告诉我,当我被背上二八车的时候,手指甲已经乌紫,平时要好的女伴已经在哭,认为就此再也见不到了。

但我的生命力实在很顽强。譬如第一次住院,不过是到团部刚打了一针便缓了过来。打针的是个男护士,也是知青。

101中的,个子很高,总穿着一双大皮鞋,老远就听见动静。

我当时处于半昏迷状态,清醒过来之后,我觉得很难为情。我从小在一个封闭的家庭环境中,朋友很少,几乎没接触过什么男孩子。上学之后就更自闭了。那时北京学生严格地分男女界限,男女生之间根本不说话。因为我身为少先队副大队长,与男生队干部谈工作时竟然用写纸条的办法——“不敢大胆开展工作”——几乎每次提意见时辅导员都这么说。

可我对那个男孩的感觉很好。他也很关注我,虽然不怎么说话。每天每天,他总是很守时地来看我。本来我以为他对所有人都这样。后来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他对有些人很防范,对我却很例外。大约是因为当时我看上去比同龄姑娘小很多吧。病友们也都略去我的名字,“小孩儿小孩儿”地叫我。

第二次住院没再见到那男孩子,听说是走后门儿当了兵。病房里的人却依然叫我小孩儿——是两个同龄的东北姑娘。对我,她们倒是蛮热情,可两个人之间却像乌眼儿鸡似的,恨不得你吞了我,我吃了你。

“告诉你,小范可不要脸了!双市有名的烂菜花儿!你知道,她和刘大夫……”高个儿的小彭趴在我耳边叽咕。

所谓刘大夫其实是个本地的男护士,小眼黄牙,一副獐头鼠目的样子。不知哪点值得姑娘们争来夺去。

矮个儿的小范常常穿着内衣在病房里走来走去。我真佩服她的御寒能力。

小彭的皮肤又糙又黑,可她也有笼络刘大夫的办法。每天在杯子里泡一个酸梨——据说凉水泡酸梨是刘大夫最爱吃的东西。

“刘大夫,小心酸倒了你的槽牙——槽牙倒了可不好镶哇。”每当小彭用“兰花指”捏着削好的酸梨柄,羞羞答答地塞给刘大夫的时候,小范便在病房的另一头叉着腰,嚷着。

“我牙倒了,你着什么急?!”刘大夫的声音比酸梨还酸十倍。

于是,小范冲过来,一面用拳头擂他,一面用最动听的声音发着嗲:“该死该死!坏刘大夫!”

于是,小彭那黑乎乎的眼眶里便像要喷出火来。

一天半夜,我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了。悄悄把被子打开一道缝——小范床上一张男人的脸!我差点叫出声来。但我立即认出刘大夫,与其说是用眼睛,还不如说是用感觉。

我看到那姓刘的正抓住小范的两个乳房使劲揉捏。

我用被子死死捂住脸。我还只有十六岁!未谙世事,却先目睹了这么一场丑剧!我只想哭。

凌晨时分,刘大夫拿着一支体温表走到我床边。我大被蒙头,不理不睬。

“小姑娘,快试表吧。”狼外婆似的声音。

一只被尼古丁熏黄的手握着体温表伸过来。我抬手一挡,体温表悄然无声地碎了。

刘大夫勃然大怒:“好你个不识抬举的!你个小北京油子!你就这么金贵!好,我们这庙小装不起你这大菩萨!你走吧!今天就给我走!假条儿也休想让我给你开!”

“我不要假条,现在就走!”我反而坦然了。

那时我虽然还处于某种混沌状态,但心里确确实实有个准则:被掠夺的一代人,什么都可以失去,但不能失去正直和纯洁。作为人的正直和作为一个女孩子的纯洁。

遥远的北河套

出院之后,我的身体越来越坏。后来发展到每天凌晨4点泻肚的地步。厕所距宿舍百米开外,我需要顶着寒风百米冲刺,往往来不及穿更多的衣服,只在内衣外面裹上军大衣,但黑龙江的冬天实在冷得难以想象,那风像尖刀一般从大衣的缝隙里钻进来,刺得全身剧痛,现在回想起来我依然毛骨悚然。这样持续了整整四个月,人瘦成了一根竹竿,自觉求生无望,索性洒脱了一些,不再注意排长的脸色什么的,也不再像初来时那般玩命干活儿。那时我常常悄悄写一些诗,或怀念友人,或怀念家乡,等等。譬如有这么一首诗:挥泪别朋十月中,金风瑟瑟霜叶红。相对无言强欢笑,回眸一望泪溶溶。……写了很长,大概有70多行,写时很动感情。每天的早请示晚汇报固然依旧,我的思想深处却早已产生背离的危险。我深深地怀疑上山下乡的意义,怀疑曾激起我们热情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骗局。这种想法日趋成熟,成为埋在我心中的一个巨大的秘密,即使在斗私批修的时候也决不吐露分毫。

不知从何时始,风变暖了。阳光变成一片片金色的流苏。美丽的水泡子,白晃晃,蓝晶晶,唱起昔日的歌。灌木丛在风中沙沙作响,发出和声。每一棵树里似乎都流动着新鲜的血液,旧的、枯萎的一切沉沉睡去,新的、有活力的将开始呼吸。

夏锄大会战开始了。

北大荒的太阳竟然也很毒。全身都像被火烧着了似的。

这一锄下去,连龟裂的土地也蒸发出炙人的白烟。每一粒灰尘都可以随时爆炸。我不停地揩去挡住视线的汗水,这是苗,那是草,别搞错了。

“我们这次提出的口号是:大雨小干,小雨大干,不下雨拼命干,宁肯死在地头上,也绝不死在炕头上!”昨天,大喇叭在誓师大会上念决心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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