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约五十,面色红润,一部浓密的、夹杂着银丝的栗色胡须修剪得十分考究,蓝色的眼睛里带着惯于发号施令的威严和审视一切的谨慎。
他身着一件深绿色的军礼服,金线绣制的肩穗和胸前的勋章在壁炉的火光下闪烁,与周围粗糙的木制环境形成鲜明对比,刻意彰显着来自遥远西方的文明与权威。
厅门被两名高大的哥萨克卫兵推开,带着一股冰冷的空气。
准噶尔使者那日松长老,在通译的陪同下,步入了大厅。他内着蒙古袍,外罩一件风尘仆仆的皮裘,脸上刻满了风霜与旅途的疲惫,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如同鹰隼般迅速扫视了整个环境,最后定格在总督身上。
他右手抚胸,依照蒙古礼仪微微躬身,动作不卑不亢。
“尊贵的总督阁下,”
通译将长老的话转述为生硬的俄语,
“准噶尔汗国台吉巴图尔佩殿下的使者那日松,奉上我主的问候与友谊。”
侍从呈上了礼单:用金线捆扎的极品貂皮、来自天山脚下的巨大玉石、精心训练的猎鹰……每一样都精准地投合了罗刹贵族对东方奢侈品的渴望。
多尔戈鲁基公爵微微颔首,示意使者坐下,侍者端上了银杯盛放的伏特加。
“欢迎你,远道而来的客人。在这片被上帝遗忘的冻土上,能见到来自温暖南方的使者,总是令人愉快的。”
他的语气礼貌却疏离,带着公式化的腔调,“不知巴图尔大汗派你穿越千里雪原,所为何事?”
那日松并未直接饮用烈酒,而是用指尖蘸了一下,轻轻弹向火炉,这是一个微小的、表示敬意的草原习俗。
他抬起眼,目光真诚中带着忧虑:
“总督阁下,我带来台吉的友谊,也带来一个关乎我们双方未来的警告。一股来自东方的风暴正在形成,它的名字叫‘大明’,而驾驭这股风暴的将军,名叫魏渊。”
他仔细观察着总督的表情,继续用沉痛的语气说道:
“他不仅击败了北方的清国,更宣称要恢复汉唐的所有疆域。他的军队强大而好战,他们的火器或许不如贵国的精良,但其数量如同沙海中的石子。他们的目光,最终必然会投向北方——投向那些‘被非法占据’的土地,以及土地上丰饶的毛皮和矿产。黑龙江流域,或许会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
厅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壁炉中的木柴噼啪作响。
多尔戈鲁基公爵的手指无声地敲击着扶手,他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评估这番话的价值和背后的意图。
他当然知道明国的存在,但一个如此强势的明国将领,却是一个全新的变量。
“一个……有趣的消息。”
总督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稳,但显然多了几分考量,
“罗刹国与任何遥远的东方国家都无冤无仇。我们在这里,更多的是为了贸易与交流。”
他顿了顿,话锋微妙一转,
“不过,对于朋友提供的讯息,我们总是心怀感激。尤其是像准噶尔这样强大而智慧的邻居。”
那日松心中了然,对方并未完全相信,但疑虑的种子已经播下。他立刻接过话头:
“正因我们是邻居,才更应同舟共济。台吉殿下希望,能与总督阁下保持畅通的沟通。强大的准噶尔,可以成为罗刹国南方最可靠的伙伴,共同维护这片土地的和平与……秩序。”他强调了一下“秩序”这个词。
会谈持续了很长时间。
厅堂外,是西伯利亚无尽的严寒与孤寂;厅堂内,则是两个帝国前沿的代表,围绕着伏特加、地图和隐晦的威胁与承诺,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博弈。暖帐之外,世界的格局正在寒冷中悄然改变。。。
总之,魏渊通过归化城一战,不仅暂时解除了大明北方的直接军事威胁,更成功地将明朝的影响力深度植入了蒙古高原,深刻改变了东亚北方的地缘政治格局,为未来与准噶尔等势力的角逐奠定了新的基础。
蒙古高原,乃至整个远东,都将进入一个新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