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的号角凄厉地响起。
幕府军如蒙大赦,再也顾不上攻城,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地向着东南方向,萨摩藩负责的包围圈区域溃退。
城内外幸存的守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不顾一切地追杀着溃兵。
魏渊没有下令追击,他的目标首先是解围。
他带领着突击队,踏过遍地狼藉的战场,向着原城残破的城门走去。
城门处,一群形容枯槁、浑身浴血却眼神炽热的人迎了出来。
为首一人,正是拄着断刀、在两名信徒搀扶下艰难站立的天草四郎时贞。
四目相对。
魏渊看着眼前这个遍体鳞伤、虚弱不堪却眼神依旧明亮的少年领袖,看着他手中紧握的、染血的十字架,心中涌起强烈的敬意。
他快走几步,来到天草四郎面前。
天草四郎看着风尘仆仆、甲胄染血却依旧渊渟岳峙的魏渊,看着他身后那些疲惫却眼神锐利的战士,嘴唇剧烈地颤抖着。
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法言说的激动。
他挣开搀扶,用尽全身力气挺直脊梁,将染血的十字架横在胸前,深深鞠躬:
“感谢、感谢天主,感谢您在最黑暗的时刻,带来了光明。”他的声音哽咽,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流淌下来。
魏渊伸出沾满敌人鲜血的手,稳稳地扶住天草四郎的手臂,阻止他继续行礼。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幸存守军的耳中:
“天草兄弟,不必言谢!受苦了!我们来晚了!但,我们来了!你们守住了!我们胜利了!”
“我们胜利了!”
天草四郎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要将它刻进灵魂里。他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无尽的感激。
“我们胜利了!”
周围的信徒们,无论是守城的老弱还是刚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士,都跟着嘶声呐喊起来,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力量,响彻在原城废墟的上空。
魏渊环视着这片被血与火蹂躏的土地,看着身边劫后余生、喜极而泣的人们,目光投向远方幕府军溃逃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
岛原之围虽暂解,但风暴远未平息,幕府主力仍在集结。
残破的原城,在短暂的休整后,竟透出几分劫后余生的生机。
魏渊带来的精锐突击队虽人数不多,却像一股清泉注入了即将干涸的池塘。
更重要的是,紧随其后,李定国派出的数艘快船,载着平户紧急筹措的粮食、药品、少量火器和弹药,冲破萨摩水军溃散后残余的零星封锁,成功抵达岛原海岸!
当第一袋白米被扛进城内,当第一罐珍贵的金疮药被分发到伤者手中,当疲惫的战士们终于能喝上一口热腾腾的米粥时,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虚幻的幸福弥漫开来。
压在原城头顶的死亡阴云,似乎被暂时驱散了。
夜幕降临,为了提振士气,也为了庆祝这来之不易的喘息之机,魏渊下令在相对完好的原城中心广场点燃了数堆巨大的篝火。
火光跳跃,驱散了夜晚的凉意,也照亮了一张张饱经苦难却此刻洋溢着希望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