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放心!天命在我们一方!我已命人择选黄道吉日,九日之后,午时一刻,襄阳城头,明王降世,圣火重燃!你我共举义旗,席卷河山!”
紫禁城,乾清宫。
“混账!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崇祯皇帝朱由检的咆哮声,几乎要将宫殿的琉璃瓦震碎。他脸色铁青,嘴唇因极度的愤怒而不住颤抖,手中紧握着一份沾着墨迹的八百里加急军报——登州港惨案及辽东督师魏渊殉国的噩耗。那份军报被他揉成了一团,又狠狠摔在地上!
“朕的督师!朕的晋国公!刚刚加封,还未到任!就在大明的港口!在官军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刺杀!屠戮殆尽?!”
崇祯如同一头困兽,在御案前焦躁地走来走去,双目赤红。
“登州卫是干什么吃的?!山东巡抚是死人吗?!还有那些漕运、那些兵部、那些…那些整天就知道弹劾忠良的言官!”
他猛地停下脚步,指着下面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的内阁重臣和兵部官员,声音尖利得如同夜枭:
“查!给朕查!挖地三尺也要把凶手揪出来!朕要诛他九族!不!十族!!”
“还有你们!”
崇祯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扫过几个平日里弹劾魏渊最起劲的言官御史。
“晋国公在时,你们天天攻讦他跋扈、擅权!如今他死了!死在赴任的路上!死在为国尽忠的路上!你们满意了?!你们这些党争误国、妒贤嫉能的蠹虫!大明就是坏在你们手里!”
被点名的言官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连称“臣有罪”。整个乾清宫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恐惧和压抑。
崇祯的愤怒如同火山爆发,却更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充满了无力感。
他知道,人死不能复生,魏渊这个他寄予厚望、用来力挽辽东狂澜的国之柱石,是真的没了。
登州港的线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茫茫大海,凶手是谁?满洲?流贼?还是…内鬼?无从查起!
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崇祯。
辽东怎么办?建虏怎么办?中原的李闯怎么办?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颓然地坐回龙椅,声音嘶哑而疲惫,带着无尽的悲凉:
“拟旨…晋国公、兵部尚书、总督蓟辽…魏渊,忠勇体国,功勋卓着…不幸殉于王事…朕心甚恸…追赠太师,谥‘忠烈’…荫其长子…厚葬…命礼部…好生操办…”
一连串的哀荣追封从他口中吐出,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这已是身为帝王,对一个已死忠臣所能给予的最高补偿,却也是最大的讽刺与无奈。
乾清宫内,只剩下崇祯沉重的喘息和群臣压抑的抽气声。帝国的天空,因魏渊之死,又塌陷了一大块。
晋国公府邸,往日的气派与威严,此刻被一片死寂的悲伤所笼罩。素白的灯笼挂满了门廊,挽联在寒风中无力地飘荡。空气中弥漫着香烛和纸钱燃烧的味道,压得人喘不过气。
灵堂内,魏渊的衣冠棺椁前,哭声一片。
柳如是早已哭晕过去,被侍女搀扶回房。陈圆圆抱着懵懂的幼子魏子洋,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孩子娇嫩的脸颊上。
魏渊手下的骨干们一个个眼泪纵横,捶胸顿足: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江南未竟,辽东待拯…大人!您怎能先走一步!”
赵信、沈炼等亲卫将领,红着眼眶,钢牙紧咬,拳头捏得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府中仆役下人,无不垂泪哽咽。整个国公府,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和茫然之中。顶梁柱轰然倒塌,未来的路在何方?
就在这悲声四起、人心惶惶的时刻。
“都住声!”
一个清冷而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响起,瞬间压过了满堂悲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魏渊的正妻苏月娥,一身缟素,缓缓从内室走出。
她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眶红肿,显然不知独自流了多少眼泪。但此刻,她的腰杆挺得笔直,下颌微微抬起,眼神虽然悲伤,却异常坚定,如同暴风雨中屹立不倒的青松。
她走到灵前,目光缓缓扫过哭泣的众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国公走了,是为国尽忠!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我们哭,是念他的好,记他的恩!但哭过之后呢?难道就让这偌大的国公府散了?让国公的血脉断了?让那些躲在暗处的奸贼看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