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隶大人,听闻您这轰轰烈烈的商品交易会,独独缺了铁器行当?呵,长安西市十之七八的铁货,可都出自我李氏山场炉火!若届时交易会上无犁无锄,无刃无戈…陛下若问起‘国之六筦何以弛废’,大人…该如何作答?”
子墨眼皮都未抬,指节敲击着冰冷的青铜镇纸,声音淡漠:
“李公可知,长安城一日耗铁几何?三千二百斤!李公可知…何谓‘冶铁水排’?”
话音未落,他指尖轻挥。两名精壮工匠应声抬入一座青铜模型。齿轮咬合,机括转动,水力驱动的巨大皮囊发出沉闷如巨兽呼吸般的轰鸣!
“此器,内藏双动活塞之秘,可令炉温骤升三成,日产铁量…翻倍!”
子墨目光如电,直刺李云,
“至于贵府在蓝田那两千石私矿——”他倏然从袖中抖出一卷绘满朱砂标记的舆图,啪地展开!“
在吾这《司隶铁矿勘舆全图》面前,储量几何,怕是连识字稚童也能一目了然!司隶七郡,未开之铁矿凡五十六处,其储量…是贵府私矿的…二十倍!”
李云嘴角那抹冷笑瞬间冻结,手中把玩的玉扳指“当啷”一声坠地,碎裂声清晰可闻!
他身后的清河崔氏家主崔亮,眼尖地瞥到地图边缘那抹刺目的朱砂御印,心头剧震,霍然起身:
“司隶大人!西域大月氏的汗血宝马、波斯万里迢迢运来的奇香、蜀地巧夺天工的锦绣…哪一样不需经我崔氏货栈周转方能入得长安?若因某些…‘不便’,商队迟滞三日不至交易会,东市的驼队怕是要空了大半!这损失…”
子墨稳坐玄色锦垫,指尖悠然划过案几边缘的云纹,仿佛在欣赏一件古玩。崔亮话音未落,子墨骤然抬手!鎏金博山炉中逸出的袅袅青烟,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在他指尖凝成扭曲的形状。
不等众人反应,一卷竹简被“啪”地甩在紫檀案上,密密麻麻的墨字在烛火下泛着森森寒光——
赫然是《西域商队往来密档》!其上清晰记录:近三载,崔氏截留商队关税竟累计白银八十万两!其中六成…中饱私囊!
崔亮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他下意识抓起竹简,白玉扳指在竹片上刮出令人牙酸的锐响,声音都变了调:
“这…这绝不可能!诬陷!纯属诬陷!”
身旁的汝南袁氏家主袁泽民惊得猛地站起,宽大的袖袍带翻了案上茶盏,滚烫的茶水泼溅在竹简上,晕开的墨迹反而让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更加狰狞!
子墨唇角却勾起一丝早有预料的嘲弄,从容不迫地又取出一卷泛着岁月痕迹的绢帛。帛书缓缓展开,一幅详尽至极的西域商路新图跃然其上,每一处新标记的节点,都像一柄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世家代表们紧绷的神经!
“崔家主以为,掐住那十七处咽喉货栈,便能扼住商队的命脉?”
子墨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重锤砸落,
“看看这个!”
指尖重重戳在绢帛上黄河与长江沿岸密布的红点。
“此乃本官新辟之漕运节点!分段接力,舟车并进!大月氏良驹,波斯奇香,无需再经河西走廊险途,便可直抵长安城下!新航道,更有朝廷水师战船护航,商队遇劫之险…将由十二成,降至…不足二成!”
崔亮额角青筋如蚯蚓般暴起,袖中的拳头紧攥,骨节捏得咯咯作响,脸色由红转青:
“哼!没有我等百年信誉担保,那些狡诈胡商岂敢…”
“担保?”
子墨蓦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烛火狂舞!他随手掏出一块青铜令牌,“当啷”一声丢在案上,令牌上狰狞的兽纹与“如朕亲临”的篆字在烛光下摄人心魄!
“此乃陛下亲赐‘通关符节’!持此令者,沿途州郡,兵马开道,护其周全!对了,”
他语气陡然转冷,
“本官已在函谷关重设‘商税司’,过往商队,只需缴纳货值…八分赋税!比起崔家主那雁过拔毛的…十五分规矩,如何?”
满堂死寂!唯有烛芯噼啪爆裂之声,如同敲在众人心头的丧钟。
崔亮脸色惨白如纸,无意识地死死揪着腰间的玉带,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子墨攻势未歇,又展出一卷绘满奇异器械的图纸。
“此物,‘龙骨水车’,链斗提水,灌溉之效,十倍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