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便是你为皇的理由。只有你坐上这个位置,只有你父亲与我的血脉在这龙椅上延续,大周的正统才得以维系。”
“如此,在后世的史书里,你的母亲我才不会是牝鸡司晨、祸乱朝纲的阴毒皇后。你的父皇,才不会是拱手山河、断送唐氏江山的败家子。”
她目光如铁,不容置疑,却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近乎悲悯的温柔,将那方沉甸甸的传国玉玺轻轻放入女帝手中。
“女儿,这大周江山,朕给你了。从今往后,你便是这天下唯一的主人。你父亲、我,还有你那些早逝的兄长们……所有人的身后荣辱,尽系于你一身。”
“母亲……”女帝的声音轻颤,“您也要离开我了吗?”
武皇后不再回答,只是缓缓走向那至高无上的御座,俯身抱起高皇帝那具无头的尸身,端坐于龙椅之上。她的动作庄重而疲惫,仿佛在进行一场迟来的仪式。
“帝王不同陵。待我死后,去我皇帝尊号,以皇后之礼与你父皇合葬。这便是我的盖棺定论。立碑,无字即可。春秋礼法,岂能断我一生。。”
她低头凝视怀中改变她一生命运的男子,唇边掠过一丝极淡的、无人能懂的笑意。
“知我罪我……唯君尔。”
话音渐散,她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老去,华美的龙袍覆盖下,最终化作一具紧抱着夫君的干尸。
“母亲……”
云裳唇间溢出一声破碎的呼唤,所有的泪水却在这一刻彻底干涸。
偌大的宫殿死寂无声,只余她一人瘫坐在至亲冰冷的尸骸之中。
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极致的悲恸早已撕裂喉嗓,而此刻,也再无一人需要她的哭诉,无人倾听她的绝望。
“为什么……”她只能在心里无声地嘶喊,“所有人都要离开我,所有人都要抛弃我?我只是……只是想要被爱……”
“因为你太软弱了。”
一个清冷至极的声音蓦然响起,击碎了死寂。
云裳茫然抬头,看见一个身着龙袍、头戴重冕的女子身影自阴影中显现。
那女子姿容绝世,眉眼间与她有几分依稀的相似,却通体散发着冰川般的寒意与威严,更像那位刚刚逝去的武皇后。
一个所有人想象中的皇帝。
云裳望着那双与自己相似却无比冰冷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现在……”她声音沙哑,“连‘我’……也要抛弃我了吗?”
“是!”
龙袍女子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她缓缓拔出腰间长刀,刀光寒冽,映出云裳苍白绝望的面容。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片刻的迟疑,女帝长刀划破凝固的空气,带着决绝的厉啸,迎头斩下。
云裳的身影如同折翼的蝶,缓缓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手中那方传国玉玺脱手滚落,跌入父兄早已凝固的暗红血泊中,浸染得一片刺目的猩红。
女帝漠然踏过地上逐渐漫开的鲜血,俯身拾起那方染血的玉玺。她握紧玉玺,再无一丝留恋,转身一步步走向殿外。
她的步伐稳定而决绝,不曾回头再看一眼。
在她身后,辉煌的梦境宫殿开始轰然崩塌,雕梁画栋化为齑粉,埋葬了过去的一切,
以及过去的自己。
行至殿门,女帝似有所感,脚步微顿,缓缓抬头望向虚无的某处。
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梦境的壁垒,精准地落在虚空之外叶浩然与洛璃所在的方位。
而后破碎梦境彻底将她身影,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