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趔趄,终于支撑不住,惊叫一声向一旁滑倒。幸得旁边一个侍女眼疾手快扶住,才免于重伤。
曹丕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烦躁地挥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扫兴,退下吧。”
两名内侍慌忙上前,将几乎虚脱的甄宓搀扶下去。
也就在此刻,郭女王从殿外走进,屏着呼吸,小步趋前,声音柔和。
“钟太尉已经在宫外等候了三个时辰,说有紧急政务,关乎邺城内百姓安置,亟待陛下做出最后决断。”
话未说完,一只镶嵌着明珠的玉杯带着厉风砸了过来,堪堪擦着她的额角飞过,撞在蟠龙金柱上,摔得粉碎。
“朕说过,城内防务,钟繇自己决断即可,他不是和司马懿关系不错吗?司马懿都自封晋王了,他也可以封个赵王,自己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反正士颂的三路大军到来,我们一样都得死!”
“我曹家得灭,他钟家一样活不下去!”
曹丕的声音并不高,却因极度的不耐烦和暴戾而显得可怖。
郭女王当即跪下,进言道:“陛下,如今大事未定,何故自甘堕落,河北军民士族,还需依靠陛下带领,对抗西楚。”
“以陛下之才,邺城之固,那西楚未必能得手。当年先帝征河北时,连袁尚,袁谭兄弟都能依靠坚城退敌,何况对面那士颂。”
郭女王言辞切切,讲述着曹操当年第一次攻邺城不下,退回许昌的旧事。
曹丕轻蔑一笑,根本不搭理郭女王,他转头看向周围的乐师。
“乐曲怎么停下了?谁准你们停了?接着奏乐,接着舞!”
工首领脸色惨白,却不敢违逆,只得硬着头皮,指挥乐队以一种近乎癫狂的速度和力度演奏起来。
而跪在当场的郭女王,在这乐曲背景下,显得越发的尴尬。
就在这时,殿外隐隐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洪亮焦急的声音穿透乐声和重门,隐约可辨。
“臣,征西将军夏侯渊!有紧急军情禀报,求见陛下!”
听到夏侯渊的声音,殿内诸人,反应各不相同。
王肃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郭奕也猛地抬起了头。
如今这局面下,夏侯渊作为宗亲重将,无疑是曹魏的擎天巨柱。
他的声音,仿佛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醒了曹丕。
曹丕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侧耳听着那遥远却执拗的呼喊。
那一刻,他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或许是战败的羞耻被重新勾起,或许是残留的一丝责任感被触动。
但仅仅是一瞬。下一刻,更深的烦躁和一种近乎自虐的逆反心理攫住了他。
不能见!
他无法面对那些曾经见证过他雄心,如今却目睹他惨败的臣子将军。尤其是夏侯渊这样的猛将,他的每一次叩拜,每一次陈述,都会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溃烂的自尊上。
“拦住他!”
曹丕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对着殿门方向吼道:“传朕的旨意,让夏侯渊滚回军营!前线?前线还能有什么比朕这里更重要的事?”
旨意传出,殿外夏侯渊的声音变成了愤怒咆哮,但,又很快安静下来。
殿外,再次传来小心翼翼的通报声。
“陛下,卞太后驾到。”
铜雀台上的空气,瞬间凝固。
乐声骤停,所有舞姬、乐工、宫人齐刷刷地跪伏在地,连郭奕和王肃也慌忙离席,躬身垂首。
卞太后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牵着她的孙子,曹丕和甄宓的儿子——曹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