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
“咚咚咚。”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响起。
“老陆,在家不?”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住在对门的工友家的婆娘。
陆珩渊把封月轻轻放在床上,起身去开门。
“嫂子,有事?”
门一开,邻居王嫂局促地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空碗。
她身后,探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脑袋,是她五岁的儿子,小虎。
“那个……老陆啊,不好意思,家里做着饭呢,发现酱油没了。跟你这儿借点儿,我明儿一早就去买来还你。”王嫂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多大点事儿。”陆珩渊转身进屋去拿,“等着啊。”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直躲在妈妈身后的小虎,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看到了床上那只白底带斑点的“猫”,正端坐着,歪头看着门口。
“妈妈!猫!”小虎兴奋地扯着王嫂的裤腿。
王嫂拍了他一下:“别大呼小叫的,这是陆叔叔家的猫。”
小虎却没听,他怀里一直抱着一本卷了角的旧画报,那是他最宝贝的《动物世界》。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献宝似的把画报抱到胸前,小胖手飞快地翻动着。
“找到了!”
陆珩渊拿着大半瓶酱油走回来,正要递给王嫂,小虎却挣脱了妈妈的手,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他高高举起手里的画报,摊开的那一页正对着陆珩渊,小脸上满是发现了新大陆的激动和骄傲。
“叔叔!叔叔你快看!”
孩子的嗓门清脆又响亮,在安静的筒子楼走廊里回荡。
“你的猫,和这个‘雪山大王’长得一模一样!”
陆珩渊的动作停住了。
他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看去,画报上,一头斑斓的猛兽正雄踞于雪山之巅,身姿矫健,气势威严。
那身灰白色的、带着黑色环状斑点的皮毛,那条又粗又长的尾巴……
陆珩渊的呼吸停顿了。
“哎呀!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王嫂的脸一下子红了,她赶紧跑进来,一把拽住自己的儿子,劈头盖脸地训斥,“别在这儿给叔叔添乱!什么雪山大王,那就是一只猫!”
她尴尬地对陆珩渊笑了笑:“小孩子乱说话,老陆你别往心里去啊。他天天就爱看这破画报,看什么都像。”
说完,她从陆珩渊手里接过酱油,连声道着谢,拉着还在嚷嚷“就是一模一样”的小虎,匆匆忙忙地走了。
“砰”的一声,房门被带上。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陆珩渊还保持着递出酱油的姿势,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王嫂和孩子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耳边,特别是那句“雪山大王”,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他的脑子里。
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
他看向床上。
他的月饼,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双灰蓝色的眼珠,在昏暗中清亮得惊人。
刚刚被自己亲手按下去的怀疑,被一个孩子天真无邪的话语,又给硬生生地刨了出来。
雪山……
他捡到月饼的地方,不就是一座终年不化的雪山吗?
轻笑一声,就算月饼真的是雪豹又如何,现在就是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