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昏暗的光线将男人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深刻,他身上从工地带回来的尘土气息混合着一股疲惫,沉甸甸地压在狭小的空间里。
陆珩渊没有再重复那个问题,他只是用那双盛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怀里的小东西。
他没指望得到回答。
一只猫,哪怕再聪明,又怎么可能开口说话。
他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这片冰冷而陌生的城市。
封月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个男人,比他想象中要敏锐。
兽医那套说辞虽然暂时糊弄了过去,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不是那么容易拔除的。
他不能回答,也无法回答。
直接摊牌?他看着男人那张写满朴实和固执的脸,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以陆珩渊的认知,怕是会直接把他当成妖怪扔出去,或者认为自己累出了幻觉。
讲道理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死胡同。
那就只能用最原始,也最有效的办法了。
他抬起头,用那双清澈无辜的灰蓝色眼珠回望陆珩渊。
他没有躲闪,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将自己最柔软,最没有防备的一面完全展现在男人的面前。
紧接着,一声轻微的、带着委屈和不解的“喵呜”声从他喉咙里溢了出来。
那声音又轻又软,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超的颤抖,像一个被最亲近的人无端指责后,不知所措的孩子。
做完这一切,他主动地,用自己毛茸茸的头顶,轻轻蹭了蹭陆珩渊那只布满厚茧和伤口的手掌。
这个动作,是纯粹的依赖和示好。
陆珩渊粗糙的手掌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和轻微的颤抖,他整个身体都僵了一下。
那股从心底升起的怀疑,那份源于图册的惊骇,在这一刻,被这一下轻柔的磨蹭撞得七零八落。
他看到了什么?
一双因为他的质问而盛满不安的眼睛。
一个因为他的严肃而瑟瑟发抖的小身体。
这是他的月饼。
是他从冰天雪地里捡回来,揣在怀里一路带到南方的月饼。
是那个会在他烦躁时用尾巴扫他手背,会在他饿肚子时叼来“宝贝”,会在小偷闯入时勇敢护着他所有家当的月饼。
一股强烈的负罪感涌了上来。
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在怀疑自己的家人,在恐吓这个世界上唯一全身心依赖着他的小东西。
“呵……”陆珩渊的胸膛里发出一声短促而沙哑的自嘲。
他松开钳制着封月的手,转而用那只大手,轻轻地、笨拙地抚摸着封月柔顺的背毛。
“看我这个脑子,真是昏了头了。”他低声说,像是在对封月解释,也像是在说服自己,“跟一只猫计较什么……你就是你,是我的月饼,还能是什么。”
男人的声音不再紧绷,恢复了往日的温和,甚至还带着一丝愧疚。
他将封月重新抱进怀里,这次的动作很轻,他用下巴蹭了蹭封月的头顶,胡茬扎得小家伙不满地动了动。
“对不起,月饼,刚刚吓到你了,是不是?”
危机解除。
封月在心里松了口气,这个男人虽然固执,但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十分受用地从喉咙里发出一长串满意的“咕噜”声,甚至还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陆珩渊粗糙的下巴。
这一下,彻底瓦解了陆珩渊心中最后那点残存的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