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君配叩头答道:“老爷,请容小的细禀。小的名叫刘君配,今年五十岁,祖籍山西,现在江都经营这家广货铺子。铺面有三间,后面还有五层院落,生意已经做了十多年,铺里伙计也有十多人。小的可以保证,墙内绝对没有人头。若有,小的岂敢欺瞒老爷?况且铺里人多眼杂,谁人会不知晓?求老爷明察。”
施公听完,沉思片刻,随即吩咐公差:“再去叫一名刘家的伙计来堂上。”公差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带回一人。这人衣帽整洁,看上去年纪约莫四十岁左右。
施公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问道:“你是刘君配的伙计吗?”那人答道:“正是。”施公接着问:“地藏庵的老道说,他将两个人头抛在了你家后院,你可知道此事?”
那人一听,脸色大变,急忙辩解道:“老爷,容小的细禀。小的也是山西人,与店东是同乡。小的名叫王公弼,今年四十五岁。昨日早晨,小的表弟往后院去,至今未回,下落不明,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小的正在为此事发愁,没想到又牵扯到人头的事。小的对此一无所知,只求老爷明察秋毫,速速找回小的表弟。”说着,王公弼竟忍不住痛哭起来。
施公听后,眉头紧锁,疑惑道:“真是奇怪!人头的事情还未了结,现在又冒出这等离奇之事。”他沉思许久,终于心生一计,觉得或许这样可以解开谜团。
于是,他转向王公弼,问道:“王公弼,你表弟那日去后院之后,就消失不见了?”王公弼点头答道:“正是如此。小的那日听店主提起,表弟跳进后院墙外,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施公听后,心中已有了几分明了,便对王公弼说道:“你先退下,在一旁候着。”王公弼答应一声,便退到一旁。
施公随即下令:“把老道给我夹起来!”公差们应声而动,一拥而上,将老道押到堂前。他们抬出大刑,摆在堂上,那老道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浑身颤抖不已。
公差们迅速行动,将老道扳倒在地,脱去鞋袜,夹上夹棍。施公冷冷地命令:“拢紧夹棍!”老道疼痛难忍,昏了过去。公差们随即用水将他喷醒,老道连连求饶:“青天大老爷!小的确实把人头抛在后院了。”
施公点了点头,吩咐公差松开夹棍,将老道抬到一旁。接着,他转向刘君配,语气严厉地问:“刘君配,你听到老道的话了吗?如果你不招供,本县就要对你用刑了!”
刘君配面色苍白,但仍然坚称:“小的真的没有见过人头。”
施公大怒,一拍惊堂木,喝道:“夹起来再问!”公差们立刻上前,将刘君配夹上夹棍,紧紧一拢。刘君配疼得大叫一声,昏了过去。公差们再次用水将他喷醒,继续逼问,但他仍然不招。
施公见状,怒不可遏,下令敲几杠子。刘君配受不了这酷刑,终于崩溃了:“我招了!”
施公冷冷地说:“官法如雷,不怕你不招。现在快说实话!”
刘君配颤抖着声音招供道:“那天早上,我肚子疼要上厕所,就去了后院。突然听到一声响,一看竟然是男女两个人头。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跑到院外看,发现没有人。正在这时,王公弼的表弟开门也到了后院。他看见人头后,威胁我要钱;如果不给,就要告状。我一时冲动,起了杀心,骗他到坑边,趁他不注意,一棍将他打死。然后我把那两个人头埋在了坑里。铺子里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施公听完后,吩咐公差记下供词。然后又叫人去通知捕衙,立刻去后院验人头,以便结案。不久,捕衙回来报告,施公见堂上放着男女两个人头。他立刻派人将胡登举传来。胡登举刚要行礼,看见人头,立刻冲上前去仔细辨认,发现竟是自己父母的头颅。他双手捧着人头,放声大哭。
施公安慰道:“胡贤契,这就是令尊、令堂的头颅吗?”胡登举含着泪水点头:“正是!”他恳求道:“老父台,请您速拿凶贼,为我父母伸冤,我将感激不尽。”施公点头答应:“贤契稍安勿躁,待本县结案。”胡登举便在一旁静静等待。
施公一声令下,九黄和尚被带到了堂上。这凶僧站立得笔直,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施公见状,怒火中烧,大喝道:“你这恶僧,事到如今还想抵赖,简直不知死活!给我夹起来!”公差们应声而动,一声吆喝,将九黄推倒在地,夹棍一拢,九黄顿时疼得大叫一声,昏了过去。公差们赶紧用水将他喷醒。
九黄疼痛难忍,终于屈服了,他哭喊道:“老爷,小的愿意招供,一切都照实说。”
施公点了点头,吩咐公差将小和尚带上堂来。小和尚被带上堂后,立刻跪倒在地。施公沉声问道:“我问你,杀死胡翰林夫妇后,为何要把人头挂在尼庵门上?快说实话,我或许能饶你一命!”
小和尚颤抖着声音回答:“老爷,小的知道。那天九黄在庙里喝酒,小的在一旁伺候。他和七珠早就通奸了。城里的胡乡宦是庵里的施主,那天他和夫人小姐来庵里上香,撞破了七珠和九黄的丑事。胡乡宦非常生气,带着夫人小姐回家了。七珠觉得很丢脸,九黄就决定为她报仇。那天他酒后翻墙出去,过了一个时辰,就提着两个人头回来了。七珠看到后非常高兴。”
施公又问:“那你说说,人头是怎么挂在尼姑庵门上的?”
小和尚回答道:“老爷,九黄是个色鬼。那天他进城时路过地藏庵,看到一个漂亮的尼姑,就心动了。但他没能得手,所以心里很不甘心。他回到庙里后,一直在想办法。最后他决定把人头挂在庵门上,这样庵主就会被抓进县衙,他就可以趁机去庵里找那个尼姑。如果尼姑不答应他,他就杀了她。”
施公听完后,吩咐公差将小和尚带下去。然后他又转向九黄凶僧,问道:“小和尚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九黄凶僧一听,知道大势已去,长叹一声道:“罢了!我命该绝。老爷不必再问,我全都招了。”
施公点了点头,吩咐公差去传胡相公上堂。
胡登举走上堂来,默默站在一旁。施公微笑着对他说:“贤契,方才九黄、七珠等人的供词,你都听清楚了吗?”胡登举眼中含泪,答道:“学生听得真真切切。恳请恩师严加审讯,还我父母一个公道。”
施公叹了口气,说:“祸事往往是自己招来的。令尊在朝中为官半生,身居翰林高位,你也饱读诗书,今后切记要远离那些三姑六婆之人。令堂若是不去尼庵,又怎会遭此横祸?七珠、九黄二人因怨生恨,才下此毒手。你将你父母的首级带回家安葬吧,待斩首凶手的公文下来,你再好好安葬他们。现在你先回去,节哀顺变吧。”
胡登举听完,跪地叩首,感激地说:“多谢恩师教诲之恩,今日能为我报仇雪恨,来生我必衔环结草以报恩师。”说完,他又磕了几个头,然后起身下堂,离开衙门回家去了。
施公不禁叹息一声,随即下令将刘君配、王公弼以及地藏庵的道人一并带上堂来,准备与他们当面对质,以了结此案。公差们应声而动,很快将三人带到了堂上。
施公首先转向尼姑,严厉地说道:“这场祸事皆因你而起,听本县细细道来:你若当初见到人头便立刻报官,又怎会有今日这诸多纷扰?你不仅害了自己,还累及了无辜之人。你花钱让老道抛去人头,企图用银子平息事端,却忘了自己的性命也危在旦夕。你将人头抛在人家后院,岂知这样做只是将祸事转嫁给他人?须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刘君配本应立刻报官,却偏偏遇上了你表弟王公弼,他心生贪念,以见到人头为由敲诈你五百两银子。刘君配因心疼银子,竟起了杀人灭口之心,将王公弼打死后埋在了同一处地方。”
说完,施公又转向老道,问道:“你是哪里人氏?”老道答道:“小的河南人氏,名叫吴琳。因家境贫寒,流落到江都。”施公点了点头,又问:“尼姑给你的五两银子呢?”吴琳从腰间取出银子,公差接过后放在公案上。
施公接着对尼姑说道:“你隐藏人头,转嫁祸事于人,罪加一等。来人,拉下去重责十五大板!”公差们应声将尼姑拉下去执行惩罚。
随后,施公又对王自臣说道:“你在这件事中也算有功,这五两银子就赏给你吧。”说完,又吩咐将老道收监,等待回文发落。
最后,施公转向王公弼和刘君配,说道:“你二人且听我吩咐。王公弼,你表弟之事,本县会作文上报,等待回文后再行正法。你速速将他安葬,随时听候传讯,为你表弟报仇伸冤。”王公弼听后,叩头道谢。
接着,施公又对刘君配说道:“你当日若见到人头便立刻报官,又何至于有今日之祸?你因贪念害人,应当抵命。待本县详文回来,再行判定。”说完,施公命人将刘君配押回铺中,算清账目后交给贾伙看管,然后带入监中。
最后,施公吩咐公差行文,将此事报明上司。至此,这场悬疑重重的案件暂时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