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吩咐手下:“把这些人都带起来,待会儿到堂上再审问。”青衣差役应声上前,给这些人上了锁链。随后,施公和守府二人并肩骑马进了衙门,来到滴水檐下下马,立刻升堂审理案件。振公坐在一旁,三班衙役整齐排列。就在这时,从角门突然跑进两个人,他们一冲进公堂就大叫起来:“县主爷爷,小人有冤屈要报!”
施公端坐在大堂之上,目光如炬地审视着堂下的告状之人。那人身穿绸缎,面容清秀,看上去四十有余,眉宇间透着一股慈善之气。施公微微点头,开口问道:“报上你的姓名来,究竟遇到了什么怪事?”
那人恭敬地答道:“小的姓王,名叫自臣,家住东关。父母已逝,家中只有妻子相伴。小的在关东经营典当生意。我家对面有一座地藏尼庵,里面住着几位女尼。昨晚小的回家稍晚,当时月明如昼,约莫三更时分,小的来到家门口叫门。突然,我发现庵门之上挂着两个男女的人头,吓得我魂飞魄散,急忙进门将门关上。一夜未眠,直到天明也不敢隐瞒。今早尼庵中的女僧和老尼姑反而责怪于我,小的实在无奈,只得前来报案。”
施公听完,心中暗自琢磨:“这地方真是怪事连连,看来得想个办法查清楚。”他思忖片刻,吩咐衙役跟随王自臣去传唤庵主前来问话。衙役领命而去。
接着,施公又命令衙役速去将告发奸情的海潮带来听审,同时将报抢劫杀人的李天成和胡登举也一并传来。众衙役应声而去,各自执行任务。
不一会儿,施公吩咐先带凶僧上堂听审。公差们应声而上,将凶僧押至堂前。凶僧一脸傲慢,并不下跪。施公见状大怒,厉声喝道:“你这凶徒,快快招认你的罪行!”
九黄大声叱责道:“贫僧是如来佛教下的弟子,谨守规法。原本是在举办佛会,为何无故拿我?”施公见他一派不忿之气,用力一拍惊堂木,喝道:“本县给你找个对证!”随即命两个小和尚上堂跪下。
九黄一见小和尚,骂道:“你们两个小秃驴来此干什么?”小和尚回答道:“你的事情已经败露了,你还是早点招认吧,免得受苦。”施公冷冷地说道:“你的凶恶行径,本县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他吩咐将凶僧带下去,随即将莲花院的其他众僧带上堂来。
青衣差役应声将八个僧人带上公堂跪下。施公换上一副笑脸,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们只要实话实说,本县定会从轻发落。”和尚们一听,纷纷叩头回道:“求老爷只问九黄一人,则人命盗案立刻就能查明。”施公点头答应,吩咐将众僧带下,随后又将十二寇带上堂来。
施公目光如炬,望着堂下的一众强盗,缓缓开口:“本县有几句话,想与各位好汉商量。现在九黄、七珠两人已被捕获,本县向来体恤生命,不愿多造杀戮。你们若如实招供,尚可保全性命;若还替九黄、七珠隐瞒,只会害了自己,不仅自身难逃罪责,恐怕性命也难保。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此时,众强盗已经从药酒中清醒过来,知道已被擒获,无可奈何之下,纷纷向施公磕头祈求饶命,口中说道:“老爷,我们不敢隐瞒,方才您的训诫犹如雷霆万钧,让我们心惊胆战。只求老爷能将九黄叫来,让我们当面与他对质,一切便水落石出。”
施公听完众强盗的请求,点了点头:“稍后会传唤九黄前来对质。你们先报上姓名,本县好分别记录,以便结案开脱。你们各自报完姓名后,再叫九黄到堂上来对质。”
众强盗一听,纷纷报上自己的姓名,有的叫凤眼郭义,有的叫上飞腿赵六,还有宽胳膊吴老四、快马张八、抱星鬼周九、铁头刘五、活阎王王乔八、独眼龙王三唤、小铁枪杜老叔、朴刀赵二、单鞭胡七、催命黑风……一一报完姓名后,施公吩咐将他们的名字记下,然后命令差役将这些强盗带到另一处,避免与九黄见面。差役们应声答应,将众强盗押了下去。
施公一声令下,那位告土地的男子立刻被带到公堂之上,跪在堂前。施公目光如炬,直视着他,问道:“你就是那个告土地的人吗?”男子点头称是,随即开始讲述他的遭遇。
他自称李志顺,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与绝望,“大人,小人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舍命来告这土地尊神。我家住在县城外的桃花村,妻子是村里的王氏之女,我们自幼便定了亲。父母去世后,家中无兄弟儿女,生活贫困。为了谋生,我外出经营,幸得开药铺的亲戚收留,学了些生意经。苦熬三年,攒下了五六十两银子。因牵挂妻子无人照料,我便辞别亲戚回家。谁知到家后,我为了试探妻子,将银子埋在土地庙的香炉里,扮作乞丐回家。谁料次日去取银子时,却发现银子不见了。我无计可施,只能来告这当方的土地神,求大人明察秋毫,还我公道。”
施公听罢,微微一笑,堂上的衙役们也都抿嘴而笑。施公沉声道:“李志顺,你把银子交给土地,又无人见证,那神像不过是泥塑的,你这岂不是胡来?今日暂且准你回去,明日你再到庙里候着,本县自会去审那土地。”李志顺连连叩头,千恩万谢后退出公堂。
施公又下令将另外三名告状之人带上来。原差答应一声,便将一男一女及一名哑巴带上堂来。男子跪在左边,女子跪在右边。施公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们,厉声问道:“你们为何告状?快快说来,若有半句虚言,本县官法如雷,决不轻饶!”
那雄壮的男子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大人,小人名叫周顺,住在城外五里桥。父母早逝,家中无兄弟姐妹。此女是我妻子,贤良淑德,安守清贫。不料祸从天降,那哑巴姓武,原是无籍之人。我见他贫苦,便收留他在家中使唤。谁知他吃饱喝足后竟起了歹心,讹称我妻是他之妇,持刀行凶,欲置我于死地。小人无奈,只得携妻进城告状,求大人主持公道,伸张正义。”说罢叩头不已。
旁边的哑巴见状急得连声喊叫,双目圆睁如灯,泪水如雨下。他虽不能言语,但拍胸抓耳、抓耳挠腮的模样显得十分焦急。他不顾王法地呜呜乱喊,仿佛疯了一般,引得堂上众人哄然大笑。
施公微微一笑,对周顺和那妇人说道:“你们暂且不必慌张,先退下去等候片刻。待会儿,我会为你们解决此事。”
接着,施公转向那妇人,目光如炬:“本官问你,你夫妇二人心地善良,那哑巴平日里也老实本分。想必是你们见他孤苦无依,才留他在家中使唤的吧?然而,有些人却胆敢无视王法,妄图讹诈,声称你是他的妻子。本官对这种狠心之人深恶痛绝,定当严惩不贷,将他逐出境外,以免你们夫妇受害。现在,你须得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是哑巴的妻子,还是周顺的妻子?”
那妇人急忙回答道:“小妇人乃是周顺之妻。”
施公点了点头,继续追问:“我想,你与哑巴既非亲非故,又怎会将他招来家中。难道你们在一起行走时,也不懂得回避吗?你只须实话实说,本官立刻就能为他定罪,绝不姑息他在江都地方为非作歹。你快快说来!”
施公一番话,让那妇人信以为真,便坦白道:“小妇人不敢谎言。那哑巴其实是我哥哥,小妇人是他妹妹。因丈夫叫他在家过活,谁知他竟变得衣冠禽兽。因此,丈夫无奈,才来告他。”
施公心中已然明了真相,却不动声色,吩咐手下带周顺上堂跪下。他含笑对周顺说:“周顺,你听好了。本官初任江都,最恨那些无赖之徒。你好心待人,却反遭其害。那哑巴果真是个不良棍徒,本应重罚示众。本官问你,那哑巴既不是你的亲戚,你又怎会留他在家?一个陌生人,岂能轻易让他进门?定是哑巴无理取闹,得罪了你,你才与他反目。你快快实说来。”
周顺被问得心慌意乱,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施公见状,便宽慰道:“周顺,你不必紧张,快些说出来!”说着,手下便开始准备刑具。
周顺见势头不对,更加没了主意,结结巴巴地说:“小的与哑巴,确实有些亲。”然后又改口道:“是姑舅亲。”
施公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们竟是姑舅亲。”他吩咐手下将周顺带下去,又叫哑巴上前问话。
这时,堂下忽然跑来两个人,正是先前报告山门挂人头的王自臣和尼姑。王自臣对尼姑说道:“老尼姑,我们是多年的邻居,你昨晚说山门挂人头的,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点说实话。”
施公听罢,大喝一声:“你们休得在此混闹,本官自有裁处。”他转身对尼姑说:“女僧,你不必害怕。依本官看来,若是你心存恶意,在庵中害了人,岂会将人头反挂在山门?想必是你早晨开门时发现了人头,心中害怕,将其藏起来也未可知。”尼姑一听,心中不由得发颤。
施公见尼姑仍旧犹豫不决,便和缓地说道:“女僧,你无需过分忧虑,只要将所知如实相告,本县自有办法为你开脱。”尼姑急忙回应:“老爷,小尼是本县人,自幼父母双亡,便入了佛门,一直恪守清规。如今大祸临头,小尼真的不知道什么人头的事,求老爷明察,赐小尼一线生机。”
施公听完尼姑的话,故意露出笑容,说道:“女僧,方才那王姓之人似乎是在诬陷你。”他转向王自臣,继续问道:“王自臣,你声称看到人头挂在庵门,故而前来报官。但尼姑却坚称对此一无所知。你如何看待此事?”
王自臣急忙辩解:“老爷,小的与尼姑往日无怨无仇,岂敢无事生非?求老爷严加审问,若真无此事,小的甘愿受罚。”说罢,他叩头请罪。
施公见状,便下令对尼姑动用拶刑。青衣差役上前,将拶子套在尼姑手上,轻轻一拉绳索,尼姑便疼得大叫起来:“哎呀!老爷,小尼招了!小尼开门时,确实看到了两个人头挂在庵门,一时害怕,便叫老道将人头抛到野外,并给了他五两纹银作为酬谢。”
施公听完尼姑的招供,冷冷地说道:“好一个大胆的恶尼!见到人头,你本应立即报官,却私下处理,真是胆大包天!暂且退下!”青衣差役将尼姑带下堂去。
施公随即下令将庵中的老道带来对质。公差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将老道带到堂上。老道战战兢兢地跪下,施公问道:“老道人,你将人头抛在何处?速速招来!”
老道颤抖着声音回答:“小的今年已七十五岁,孤身一人,寄居在这庵内。那日为了几两纹银,我答应帮忙处理人头。因为怕人看见,我便将人头抛到了隔壁一家院子里,然后就回了庵中。”
施公听后,怒喝道:“好一个迷途不返的老道!”他随即吩咐公差:“你们随他前往那家院子,务必取回人头。若找不到人头,就将那家主人带来见我。”公差领命而去,没过多久便带回一人上堂跪下。公差回报:“小的与老道到了那家院子,原来是家广货铺子的后院。小的询问他们关于人头的事,店主和众人都异口同声地说没见过人头。于是小的就将店主带来了,请老爷定夺。”
施公听完老道的回答,眉头紧锁,再次询问:“你当真将人头抛在了刘家的院子里?”老道点头确认:“确实如此。”
施公随即转向刘君配,语气平和地说:“刘店主,老道声称将人头抛在你家后院,你可曾见过?你只管说实话,此事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