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行不行不是我说了算的,得看人家怎么想。”小黄无奈的笑了一下,“而且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于我而言找不到对象的主要原因也不在这儿。再说了,美人也不一定就是指女的吧?”
“什么意思?”
“我喜欢男生。”小黄顿了一下后说道。
我看向小黄的脸,想确定他是否在开玩笑。
“没骗你。”他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
我停下手里扒饭的动作,咽了一口口水,想尽量不要把情绪波动表现得太过明显。
嘴里感觉干干的,平时吃起来很美味的黄焖鸡忽然尝不出味道了。
看着周围的几对情侣,再看看我和小黄,猛然间一股异样的感觉爬上心头。
不知为何,我本人似乎从小就有一种能使人对我坦然的能力。就好像是坦诚之神降临到我身上似的,每当人们在和我独处时,就会讲出心里话来。
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让我迄今为止的二十年人生里,听到过很多不为人知的、新奇的、独属于讲述者自己的秘密。
当然,我也不会———不管对方有没有要求———把对方向我讲的秘密或者心里话说给第三个人听。单从这点上来看,我确实是一个适合倾吐秘密的合格的树洞。
“发现自己喜欢男生是在考上高中之后,”小黄用纸巾擦了擦嘴,“这之前自己从没考虑过这个可能。不是我吹牛,高中时代自己还是很有女人缘的,不少女生喜欢和我聊天,对我怀有好感,到高一下学期,便顺其自然地谈了一个女朋友。是本班的女生,很可爱,两人谈得来,独处时其乐融融,但就是不喜欢和她有肢体上的亲密接触。牵牵手倒也还好,拥抱接吻什么的就让我难受了。”
“但是一对正常的情侣,怎么可能没有亲密接触呢?所以自己只能忍耐。慢慢的,随着时间推移,同她在一起渐渐成为了我的负担。然后,到了高二,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明白了自己是个同性恋者。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说了,说起来很麻烦,我也不太想讲。”
我点了点头。
“之后我编个了理由,和她分手了。她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像失了魂一样,整天无精打采,成绩也从原来的班级前十直接跌到了倒数。”小黄好似抽烟一样的呼了口气,“那样子真让人心疼,但我也没有办法,要是一直拖下去,到最后对她的伤害只能更大。”
小黄说完后,我一时不知如何接话,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周围的几对情侣已经陆续离开,食堂工作人员从卖饭窗口旁边的侧门走出来,在中厅里做起了卫生。
“这事儿有跟家里人说过吗?”我开口问道。
“跟我姐姐说过,因为我从小到大,除了爸妈,最要好的人就是姐姐了。可谁知道姐姐听我说完后接受不了,认为我这是病,一种很恶心的病,把我大骂了一顿。从那以后,除了必要的场合她会和我说几句话之外,几乎再也没有理过我。”
“我觉得没什么,姐姐的反应有点太大了。我们都是一样的普通人,只不过性取向不同罢了,现在社会这么包容,大家都能接受的。”
“哪有这么简单呢。”小黄皱起眉头,用两个拇指按着太阳穴,“姐姐知道了这件事后,我便求她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爸妈,只要不把这事儿说出去,怎么骂我都好。可谁成想,不出一周,家里包括父母在内的亲戚朋友全都知道我是同性恋了,好多亲戚开始减少和我家的来往。自那之后,我和家里人的关系变得相当别扭。自己来这么远的地方上大学,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想和他们频繁见面。”
我在脑海的抽屉里搜寻安慰的话语,可找到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废话。
“算了不说了,先吃饭吧,一会儿都凉掉了。”小黄重新拿起架在碗边的筷子。
“嗯。”
往下我把话题引到了稍微轻松一点的社团活动上。吃完饭后,出得食堂,小黄说要去找同学,便拜托我把他的吉他背回宿舍。
我接过吉他,和他道声再见,转身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在鲜明的暮色中,我身背吉他,手插口袋,沿着幽静的校园小路缓缓移步。
微风轻轻摇曳着路两旁的杨树,给我一种儿时夏天的感觉。几颗不知名的星星在远处教学楼的上方闪烁着微弱的光。
走了一会儿,校园广播忽然放起了歌,是一支不知在哪里听过的曲子,旋律很熟悉,但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挺老的歌了。曲子放到一半时才忽然记起,是朴树的《且听风吟》。
我走在路灯下,边听歌边回想刚才小黄说的话。
迎面走过几个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的女生,说笑着从我旁边经过。半湿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短裤下修长的腿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庸庸碌碌的日常就是最美好的啊……”我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