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便狠狠心,钢刀一挽,却不肯背后袭人,腾身已跃到他身前,挥刀就上。
这一刀,他虽留了两分余力,饶是如此,也已风卷残云刀光漫天,刀中有招,招中有式,式中有意,杀气凛人。
“好。”这个好字竟在刀光漫天中淡淡逸出,然后杀气顿敛,刀光隐没于青苔泥土之中——
只有薛止清楚,他遇到的只是两根手指,轻轻一弹,就象拂去的只是那肩上的落花,他手中的刀就脱了手。
薛止本该丧气,但他又抑不住的骄傲:因为这轻易打败他的人,本就是他心目中的英雄!
这就是东唐的十三王爷宴苏。
四海敌寇闻之丧胆的名字,天下女子视为梦中情人的男子;却鲜少有人真正见过他一面。
“以你的武功,怎能杀得了司马言?”
轻描淡写一句话,让薛止脸似火烧。
的确,那日若非司马言轻敌,若非他还忙于干那采花的事,就算他与胡泽联手,也不能得手。
“跟我走吧。”晏苏衣袍袖角轻飘,已自领先而去。
“小舅舅!”薛止跟着走了两步,猛想起还躺在房中的病人——总不能这么不讲义气,把受伤的胡泽扔下一走了之吧?
晏苏侧耳听他结结巴巴说完,略皱了皱眉,才道:“好吧,你带我去瞧瞧他,不过别告诉他我是谁,就说是你京里认识的朋友,到南边来贩茶叶的。”
薛止有些奇怪又有些好笑,心道:就你这形象,别人能相信你是个茶贩商人吗?
不过胡泽对这位自称苏晏苏商人的身份却是深信不疑,尤其是他三两下就帮胡泽接好了骨,称只需再歇两日,就可下地走路。
胡泽的伤口不知被涂上了什么东西,只觉痛楚全消,立时对这位苏宴佩服得五体投地,一口一个苏大哥地叫着,好不亲热!
晏苏此次出京,本是为调查南边私盐猩獗的事,路上遇着秦杨,才知这薛止闯了大祸,他又不能不理,只好转道德州。
依他的本意是直接带薛止走人,但薛止硬是跟他大谈特谈什么兄弟之义,说是答应了胡泽带他去京里玩,非要等胡泽伤愈再启程。如此一来二去,已近黄昏。
望望天色,想想反正也耽误了,也不差这两日。
“好吧,那就在这里等两日,你去叫张选进来。”
薛止乖乖地跑到庭外,本以为外边定有大批的官兵护卫守着,可出门一看,阶下只停着一辆看似很普通的马车,车前坐着一个很普通的马车夫。
青布衫破竹笠,若非薛止叫声“张选——”他抬起头露出那个狮子鼻、风雨不改的那张木雕一样的脸来,薛止会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薛止对他招了招手,张选手一按车座,待要跃下,突然低头,改为慢慢地爬下马车,动作笨拙。
薛止暗里好笑,却知他这般做作,必然也是受了小舅舅的命令。不过看到这个往日威风凛凛的一品带刀侍卫这会儿成了一个乡下车夫,这实在令人别扭。
就在这张选奉命将马车赶进清扬园时,隔壁的无竹苑中又上演了一出话别的场景。
“此去经年,料是美景不再。把酒弄花,佳人在秋千架。”
此时月照空庭,一人在花下轻荡秋千,一人抚琴低唱。
“纵使天涯路遥,总记离人愁唱,且舞,且笑,不弹长门怨,不做青冢草,玉颜终老,莫负良宵,莫负良宵。”
“嗯,不弹长门怨,不做青冢草,笙歌,你既不愿,又何必急急催我回家?”
谢曼儿轻轻下了秋千架,眉锁难开。
笙歌暗悔失言,手下一顿,复又流水琴音高亢:
东唐有龙子,英雄世莫及,五岁弯弓射玉屏,七岁文章盖紫薇,十五沙场平白寨,天下谁人不识君?花开当折直须折,英雄佳人难再得。”
此时她语音已作男儿腔,慷慨激昂,字字推崇,谢曼儿果然忍俊不禁,抿嘴笑了。
琴声戛然而止。
这叫见好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