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去吧,”她说,“这是我从童年起就带在身上的圣物,我很小的时候,我的母亲便把它挂在我的头颈上,当时她还爱我。这件圣物是我的叔叔罗马教皇克雷芒送的,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它。好,你拿去吧。”
拉莫尔接了过去,狂热地吻着它。
“有人开门了,”看守说;“快逃吧,夫人们!快逃吧!”
两个女人赶快奔到祭台后面,不见了。
就在这时刻,神父走了进来。
六十 圣让河滩广场
早晨七点钟,一个个广场上,一条条街道上,各处码头上,喧闹的人群在等待着。
到十点钟,一辆双轮运货车从万森出发了,这两个朋友在他们决斗以后,就是躺在这同一辆车子里,昏迷不醒地给带到卢佛官里的。这辆车子现在缓缓地穿过圣安托万街。一路上,看热闹的人人山人海挤得紧紧的,好象两眼发呆、嘴巴僵住的塑像一样。
这是因为太后在这一天要给全巴黎的百姓看到一个令人心碎的场面。
这辆我们提到过的双轮运货车,穿过一条条街道向前走,在车子里面铺着的一点点麦秆上,躺着两个年轻人,头上没有帽子,全身穿黑,互相靠着。柯柯纳把拉莫尔抱在自己的膝盖上。拉莫尔的头伸到车子的横档上面,他的茫然的眼睛东张西望着。
这时候,人群的贪婪的眼光都渴望深入到车子最里面的地方,他们拥挤着,站得高高的,踮超脚,立在墙脚石上,紧紧抓住高墙的凹陷进去的地方。当他们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两个走出痛苦迎向死亡的人体的时候,他们都好象得到了满足。
上面说过,拉莫尔就是死也不招认一件归罪于他的事情,相反,人们肯定地说,柯柯纳经受不了痛苦,把什么都揭露出来了。
因此,大家从四面八方叫着:
“瞧呀,瞧那个红头发?是他招了供,是他把什么都说出来了;这是一个胆小鬼,他害另一个人送掉性命。那另一个人,是条好汉,什么也没有供认。”
两个年轻人听得很清楚,一个是受到赞扬,另一个是被人辱骂,在他们悲伤地向前进的时候,赞扬和辱骂都一直陪伴着他们。拉莫尔紧握着他朋友的双手,这个皮埃蒙特人的脸上露出崇高的蔑视的神情,他在肮脏的双轮运货车上面望着那些愚蠢的人,好象站在一辆凯旋车上望着他们一样。
厄运完成了它的卓越的业绩,使柯柯纳的脸显得无比高贵,仿佛死亡将把他的灵魂列入神的行列。
“我们马上就要到了吗?”拉莫尔问;“我已经支持不住了,朋友,我相信我就要昏过去了。”
“等一等,等一等,拉莫尔,我们就要经过蒂宗街,到达破钟街了,瞧呀,你稍稍瞧一瞧呀。”
“啊,把我扶起来,把我扶起来,让我再看一眼这所令人幸福的房子。”
柯柯纳伸出手去,碰到刽子手的肩膀。刽子手坐在双轮运货车的前部,驾着马。
“师傅,”柯柯纳对他说,“请帮我们一个忙,到了蒂宗街的对面,车子停一会儿。”
卡博什点点头表示同意,到了蒂宗街的对面,他让车子停了下来。
拉莫尔靠了柯柯纳的帮助,用力地站起来,泪眼模糊地望着那所寂静无声的、给封闭起来的小房屋,它就象一座坟墓一样。
他叹息了一声,挺起了胸膛。
“永别啦,”他低声自语;“永别啦,青春,爱情,生活。”
他无力地垂下头来。
“勇敢些!”柯柯纳说,“我们也许在天上能重新得到这一切。”
“你相信吗?”拉莫尔低低地说。
“我相信,因为神父对我说过这些,尤其是因为我希望能够实现。可是,我的朋友,你别昏迷过去!那些对我们看的混蛋在笑我们呢。”
卡博什听了这后面几句话,就用一只手鞭打马,另一只手向柯柯纳送过去一小块浸透诱导剂的海绵,药剂非常凶,拉莫尔嗅过以后,再拿来擦擦太阳穴,立刻就觉得人很凉爽,有了活力。
“啊!”拉莫尔说,“我恢复了体力啦。”
他吻挂在他头颈上的金链圣物盒。
到了沿河街转角的地方,绕过亨利二世建造的那幢可爱小巧的建筑物,就看得见斩首台象一个光秃秃的、沾满鲜血的平台立在那儿。这个平台比所有人的头都高。
“朋友,”拉莫尔说,“我希望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