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可以把维克多一直留到交货结束。在开船时再把他送回警察分局还来得及。
就这样,到了晚上,她还是没有提起要把孩子送走,她给他饱饱的吃了一顿土豆,像头天晚上一样安排他睡下了。
我们简直可以说弗朗索沃的被保护人已经成了这个家庭的一员。看到科拉丽搂着他的脖子睡觉,可以看出小姑娘已经把他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了。
南维尔美人号卸货持续了三天。
三天来,苦役般地劳作,没有片刻的分心,没有片刻的歇息。
到了中午,装好最后一车后,船空了。
要到第二天才有拖轮来,这一天,弗朗索沃整天躲在甲板间里检修船底板,三天来他耳朵里一直嗡嗡响着那句折磨他的话:
“把他送回到警察分局长那儿去。”
啊!警察分局长!他在南维尔美人号的船舱里引起的恐惧,和他在吉尼奥尔①的家里引起的恐惧不相上下。他变成了路瓦大妈滥用的工具,变成了制服科拉丽的吃人的妖魔。
①吉尼奥尔:十人世纪末由意大利引进到法国的布袋木偶戏中的主人公。
每次她提到这个可怕的称呼,小男孩都用一个过早承受痛苦的孩子才有的一双惊恐不安的眼睛盯着她。他模糊地了解这几个字包含着多少即将到来的危险。
警察分局长!意味着不再有科拉丽,不再有温情,不再有火炉,不再有土豆。有的是回到阴暗的生活里去,回到没有面包的日子里去,回到席地而卧的睡眠里去,回到没有亲吻的苏醒中去。
因此,在开船的前一天晚上,他是那样紧紧地拉住路瓦大妈的裙子,在弗朗索沃颤抖着声音问:
“怎么样,我们是不是把他送回去?”
路瓦大妈没有回答。
看上去,她是在寻找一个留住维克多的借口。
至于科拉丽,她在地板上打滚,哭得喘不上气来,她决心如果要她和她的朋友分开,那就非哭到惊厥的地步不可。
精明的女人神色严肃地发话了。
“我可怜的男人,跟往常一样,你干了一件蠢事。现在是我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这个孩子依恋我们,科拉丽也为他魂不守舍。要是送他走,大家都会难过的。我尽力留下他,不过我希望大家都要出一份力。只要科拉丽胡闹,或者是你喝醉酒,我就立刻把他送回到警察分局长那儿去。”
路瓦老爹喜笑颜开。
就这样说定了。他再也不喝酒了。
当拖轮拖着南维尔美人号和船上的整整一支船队时,他咧开大嘴笑了,笑得连耳环都发出叮当的响声,他在甲板上一边卷他的缆绳,一边大声唱着歌。
在路上(1)
维克多在路上。
在到郊外田野去的路上,郊外田野上的小房子和菜园子倒映在河水中。
在到那片白色地区去的路上,那儿的山丘都是白垩质的山丘。
在石板铺砌的、踩上去吱嘎作响的、蜿蜒的纤道上。
在到小山去,到沉睡在船闸闸床里的荣纳运河去的路上。
在到冬季的莫尔旺青翠的草木和树林里去的路上。
弗朗索沃背靠在船的舵柄上,打定了主意坚决不喝酒,似乎对船闸管理人和酒店老板的邀请丝毫没有听见,他们看见他离岸远去都感到很惊奇。
必须紧紧握住舵柄,才能阻止南维尔美人号停靠在酒店旁边。
这条旧船自从开始走这条航线以来,已经熟悉了各个停靠的站头,就像拉公共马车的马一样会自动停下来。
在船头上,阿奇帕若靠一条腿支撑着身体,用一根长长的挠钩,闷闷不乐地推开水草,缓和拐弯的角度,钩住船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