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文里字字如刀,直指羯族突然毁弃婚约,皆因他暗中作梗,更说他以权谋私,毁了两国修好的根基。
上头那人只淡淡一句“你且自己思过”,接着再无言语,直到此刻。
桓恂垂着眼,上面的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有人在这个时候递上这么一本参折,他不意外,甚至早有预料。
这场风波来得不算是危机四伏,既然在预料之中,他何惧旁人落井下石。
“哦?”御座上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声响,让人发颤。
赵云甫目光更沉了些,落在他身上,像要穿透他这层恭顺的表象,看清底下藏着的到底是忠是奸。
“桓卿身为朕的近臣,竟做出这等令朕心寒之事。卿既已认罪,可知该当如何领罚?”
桓恂垂首于地,不见半分慌乱。
早在来时,他已在心中盘算好“退路”。
他深吸一口气,额头重重叩在冰凉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里带着不容忽视的决绝:
“臣愿辞去太子少傅兼中书侍郎二职,以谢陛下隆恩,以赎己身之愆。”
他辞得这样笃定,像是真能豁出去一切。
赵云甫的手指在扶手上叩击着,节奏徐缓,仿佛在考虑他的决定。
于这位天子而言,与羯族人联姻本就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借道省兵才是真正的目的。
如今目的已达到,联姻与否早已无足轻重。
前几日羯族人送来国书,言称无奈要取消婚约时,赵云甫早已通过密线得知结果。
说何天生异象,白虹贯日,身为天子的赵云甫,明白所有虚妄之说,都是政治武器,利于他就是真,不利于就是假。
他明知天象异说不过是蒙逊用来退婚的借口,但羯族人先失信义,他顺水推舟便是,反正真正想要的已然到手。
大阙等地对他这位皇帝而言不过蛮夷也,若非形势所需,即便是皇室旁支的贵女,平日里也不可能许配给他们。
只是……只是他没料到桓恂会插手此事。
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位他一心想拉拢的臣子,倾慕的竟是皇室之女。
这倒不失为一桩好事。如此一来,他与昔日他的老师严岳之间,不就多了一层姻亲牵绊。
可陈述的说辞,终究是表象。
桓恂之前一直在岭南或者北疆任职,他如何对远在朔阳的华晏如此情根深种?
甚至甘愿冒险到如此地步?
赵云甫久久没有言语。
东观阁内静谧的让人心头渗出可怕之意来,守在皇帝跟前的冯常侍上下瞧了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