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你这是……孟乾元浓眉挑得老高,铜铃大眼瞪得江十六脊背发寒。
话音未落,破空声撕裂凝滞空气,三支弩箭挟着尖啸掠过林梢。箭镞映着残阳泛血芒,江十六抱着林凤启就地翻滚,腐叶粘在脸上发痒。
现捕获五百夷人斥候!
喝声如惊雷炸响,铁甲卫从暮色中涌出,玄铁重甲泛着冷光。常生被两柄陌刀架着,发间草屑簌簌坠落,一旁被捕获的义军身上夷人斥候的靛蓝头巾垂落。
马苑官袍下摆沾满草屑,扶着老槐树咳嗽,指节玉扳指在暮色中泛着幽光。江十六望着那张苍白面容,忽觉后背寒毛倒竖。
马苑嘴角噙着的冷笑,比严冬朔风更刺骨三分。他手中惊堂木猛地拍在树干,震得枯叶簌簌如雪。
咳咳咳……还有通敌乱党一众!
铁甲卫齐刷刷踏前一步,锁子甲碰撞声如雨打芭蕉。江十六瞥见孟乾元指节微动,雷光在袖中若隐若现。林凤启在他臂弯里轻轻颤抖,发间幽香混着血腥气钻入鼻腔。
这局面,怕是要糟。
马苑!你分明是怕栽赃我哥哥的事暴露,以公谋私!
林子里古槐枝桠凝着夜露,铁锈味的雾气在铁甲缝隙间游走。常生被两名铁甲卫架着臂膀,玄色衣料在挣扎中裂出细缝,露出腰间疤痕。
他脖颈青筋暴起,喉间涌上的血沫溅在青石板上,碎成点点殷红。
马苑的官靴碾过那滩血渍,云锦官服下摆绣着的金线獬豸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他抬手抚过颔下短须,保养得宜的指尖映着常生充血的瞳孔
是赴死抵抗,披着夷人的皮子死在自己的故土,被后人唾弃万年。还是乖乖束手就擒?
本官宽仁大义,兴许会查明真相赦免些无辜乡众。
孟乾元周身雷光骤盛,青筋在麦色皮肤上突突跳动。他掌中凝着三尺电刃,刀锋掠过之处焦痕蜿蜒。
可当目光扫过被反剪双臂的常生和一众乡勇时,那团暴烈的雷云竟如泄了气的皮球,嗤啦一声消散在潮湿空气里。
别动常生一切都好说,我跟你们走。
江十六的甲胄垂落时带起晨露,怀中林凤启发间杜若香混着血腥气。他一边说着一边动作极轻地将人放在老槐树下,指节触到少女冰凉的耳垂时顿了顿。
林凤启睫毛上凝着细碎泪珠,张口欲言却只见江十六转身向马苑走去,朝铁甲卫扬起镣铐的双手白得透明。
林凤启的视线穿过重重甲士,看见江十六脊背绷成笔直的线。夜雾在他周身氤氲成青色光晕,锁链声碾着枯叶渐行渐远。
林凤启扶着槐树踉跄起身,火光撕开雾霭的瞬间,她看见江十六最后回望的侧脸,恍若水墨画里被水渍晕染的淡影。
远处山道上,常生的咒骂声早已被夜风扯碎,散落在满山雪色里。
金陵大狱中,江十六三人被换上了囚服的装扮押进了牢房。
江十六慵懒的坐在了草垛上看着常生打趣着说道:真被你小子这乌鸦嘴说中了,咱还真蹲大牢来咯!
尾音撞在霉斑斑驳的砖墙上,惊起几只蟑螂顺着墙缝逃窜。他后颈枕着湿漉漉的稻草,霉味混着铁锈气直往鼻子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