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伯进来后,没有再站,而是拉过一块蒲团,在他斜对面盘腿坐下。
“齐伯,”俊逸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齐伯,“我……错了吗?”
“老爷,你没有错。”齐伯应道。
“那……”俊逸激动了,“挺举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是在玩我吗?”
“老爷言重了,”齐伯摇头,“他这么做,是为面子。”
“面子?”俊逸的声音越发激越,“莫说八块了,即使折中成七块,也是六万块洋钿哪!齐伯,你这讲讲,他伍挺举的面子能值介许多?”
“依老爷之见,挺举的面子能值几钿?”齐伯沉定地问道。
俊逸这也觉得把话说过头了,没再吱声。
“面子,也叫尊严。”齐伯语重心长道,“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人有人的尊严,树有树的尊严,大米有大米的尊严,生意有生意的尊严。”
“这个我懂,”俊逸半是咕哝,“可……可他做的事体也太离谱了,不合生意之道!”
“俊逸呀,”齐伯改变称呼,直呼他的名字,“我这问你,什么是离谱?什么是生意之道?就说这大米吧,一个月前,市面上零售是六块,收价是五块。后来呢,先是被人压作三块八,眨眼之间又被哄抬到八块,还是批售!”声音出人意料地激动起来,字字如锤,“俊逸呀,这才是离谱,这才不合生意之道啊!”
齐伯从未用过这般语气与他说话。
俊逸震惊了,大张着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爷,”齐伯放缓语气,恢复称呼,“你不要以为我是偏袒挺举,是这孩子太懂事体,太有心胸了。尤其是这次,从头至尾,挺举全都做得对呀。他维护的不只是他自己的尊严,也是生意的尊严,大米的尊严,还有老爷您的尊严!老爷,无论何时,做人,做生意,都要适可而止,贪心不可起啊!”
俊逸一脸热烫,不无羞惭地勾下头去。
粮船装讫,麦基亲自押送,俊逸、挺举等人全到十六浦码头送行。
就在麦基上船时,挺举从袋中掏出一张纸头,递给里查得:“船上我多装十石米,是我个人的,拜托送达这个地址。”
里查得扫一眼,递给麦基:“It’sCarri’sGarden!(是嘉丽的天使花园!)”
麦基端详纸头,惊讶道:“Mr。Wu,doyouknowCarriMac?”
里查得译道:“伍先生,你认识麦嘉丽吗?”
挺举点头。
“Oh,dear,”麦基不无惊喜地盯住挺举,“AreyoutheonewhohelpstocareaboutCarri’sAngelGardenhere?”
里查得译道:“你是帮助照看嘉丽天使花园的那个人吗?”
挺举点头。
“Yea,yea,Isee。”麦基恍然有悟,不胜感慨,“Mr。Wu,youareindeedagenius。(嗯,我明白了。伍先生,你真是个天才。)”
麦基与里查得别过众人,登上舷梯,走进专为他们配置的舒适船舱里。
安顿已毕,里查得连连摇头:“Heisnotagenius。Heisafool。ImeanMr。Wu。(真是傻瓜,我指伍先生。)”
显然,里查得仍在想着伍挺举。
麦基看向他:“Whydoyousayso?(你为何这么说?)”
“Whatdoyouthinkifhehadknownthatwewouldsellallthericeforover15yuanadaninIndia。Ifithadbeenforme,Iwouldhavechargedatleastfor8yuanadan。(如果他晓得我们能在印度市场上把这些大米卖出十五块一石,会是什么感觉。如果是我,至少会要八块一石。)”
“No,no,no,”麦基连连摇头,“Not15yuan,only13。(不是十五块,是十三块。)”
“Why?”里查得惊愕道,“Hecan’tknowallthis。(为什么?他不可能知道这些的。)”
“ForMr。Wu。Ipromisedhimandit’swritteninthecontract。Forthisbattle,hewon。(为伍先生。我承诺他,并将之写进合同里了。这场决战,他是赢家。)”
“Hewonwhat?”(他赢什么了?)里查得不解地问。
“Hishonor。”麦基郑重应道,“Irespecthimnow。HeisatrulysmartChinese,amanofgenius。HelearnttheIndianfaminefromCarri,madeoutareallygeniusriceplanbyonlyapieceofnewshehadheardof,andaccuratelycarrieditout。(他的尊严。我敬重他。他是个真正聪明的中国人,是个天才。他从嘉丽那儿得知印度闹饥荒,又凭听闻的这一点点信息,策划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