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上前,和两个内侍一起展开一幅巨大的帛图——足有三丈长,铺开来几乎盖住半个殿堂,墨迹还没全干,松烟的气味扑鼻而来。
——《诸侯势变推演图》。
图上山川走势清清楚楚,江河脉络分明。可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色墨线,从楚、齐、燕、赵等故地中心像毒蛇似的往外蔓延,眼看着就要把中央疆域给吞噬了。
黑色细线代表朝廷调兵路线,却在函谷关、武关、井陉口这些要害地方被红线硬生生截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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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灰色斑块标着盐铁专营税收被地方层层盘剥后截留的区域,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可不是臣瞎猜的。我走到图前,拿起一根乌木长杆,指尖能感觉到光滑表面残留的凉意,这图是臣根据周室八百年兴衰存亡的数据,结合天下郡县图、户籍册、钱粮簿,一点一点推演出来的。
杆尖点在原来楚国和吴国的交界处:这里,是未来吴楚联军最可能集结的地方,进可以攻打武关,退可以守住长江。
又移到一处险要峡谷:这儿,是叛军切断关中和巴蜀漕运的关键隘口。一旦失守,关中粮草就全断了。
现在南郡乱民喊的是什么口号?我猛地转身,目光如炬,臣这儿有钟离昧将军审讯乱民头目的供词抄本——复我社稷,还我宗亲
我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竹简,高高举起,刻痕深刻的字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诸位大人听清楚了吗?他们等的不是什么仁政,而是一个名正言顺的旗主!要是陛下这时候真册封个皇子去楚地当王,那不是安抚,那是亲手给他们送去一面梦寐以求的王旗!
荒唐!胡说八道!冯劫暴跳如雷,脸都扭曲了,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的震怒,陛下!这女人巧言令色,包藏祸心!一个女流之辈,竟敢妄断宗法社稷,其心可诛!
我静静看着他,目光里没有愤怒,反倒有一丝怜悯。
然后,我慢慢转向御座,看向那个从头到尾沉默的男人。
陛下要是真觉得血脉胜过一切,不妨回想一下,当年长信侯嫪毐作乱,掀翻半个咸阳城的,难道是外姓之人吗?
这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得脊背发凉——这话足够让我九族尽灭了。
大殿里死寂得像冰窟。
烛火猛地一缩,好像也被这禁忌的话吓到了。
竖子安敢妄议先太后!一个老臣失声惊叫,结果被嬴政一个凌厉的眼神钉在原地,再不敢吭声。
所有人都吓得面无人色,哗啦啦跪了一地,连冯劫都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嬴政的脸色瞬间铁青,眼里杀气翻涌,像深渊裂开要把我吞掉似的。那目光像无形的刀,一寸寸凌迟着我的皮肉。
大殿里的空气凝固成了坚冰,连呼吸都会让它碎裂。
过了好久好久。
嬴政忽然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靴底敲在石阶上的声音沉重得像鼓点,每一步都踏在我心跳上。
他走到那幅帛图前,伸出手指,缓缓划过从楚地蔓延出来的刺眼红线——指尖碰到的地方,好像能感受到那股要撕裂帝国的力量。
照你这么说,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青铜,用什么办法才能根除这个后患?
我心头一松,知道自己这场豪赌赌赢了。
立刻叩首,字字铿锵:只有让郡县制像血脉一样贯通帝国每个角落;让统一律法像筋骨一样支撑起天下;把兵权牢牢收归中央,虎符所指,百万大军闻令而动;把税赋统统上缴国库,国库充盈才能行雷霆之举;把道路修通天下,让关中铁骑十天之内能抵达任何地方!
这样,裂土封王就再也不可能了!
话音刚落,一个人出列了。
陛下,臣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