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争的是虚无缥缈的天道,抢的是子虚乌有的图谱,却唯独没有一个人,真正在意那些即将踏上征途的使团成员能不能活着回来。
他们根本不懂,决定远征成败的,从来不是星宿的位置,也不是什么上古的机关,而是实实在在的风向、水源和人心啊!
当天晚上,我把苏禾一个人叫到密室。
明天,你以译语学童的身份,去一趟匠作府。我递给她一枚不起眼的木牌,那是丞相府的通行凭证,他们正在为使团打造一种新的,船上肯定会刻一些从胡商那里学来的祈福铭文。你的任务就是去抄录这些铭文。
苏禾冰雪聪明,立刻听出了我的话外之音:女君的意思是。。。。。。
记住,我打断她,声音压得低低的,只问风向,不问船型。你要装作对那些胡人的神灵和祭祀风俗特别感兴趣,缠着那些老工匠,问他们这些铭文和风、和沙暴、和季节的关系。其他的,一概不知,一概不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婢子明白了。她用力点头,把木牌小心翼翼地收进袖子里。
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我又叫住她,塞给她一卷用油布包好的羊皮纸。
这个,伪装成一位阵亡在河西的校尉临终前的遗稿,找个合适的时机不经意地拿出来。
苏禾展开一角,看见上面画着奇怪的箭头和曲线,标注着春、夏、秋、冬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符号。
这其实就是根据我前世记忆和今生收集到的驿报信息,整理出来的简易版季风周期表。希望这些现代知识能用古代人能理解的方式帮到他们。
第五天廷议的时候,果然又起风波了。
丞相冯去疾第一个站出来,言辞恳切地奏请暂缓西调屯田军的计划,理由是粮草还没准备充足,民心也不安定。
他身后,几位宗室老臣随声附和,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天意示警,明显是受了祝商的影响。
一时间,大殿里的气氛又紧张起来,空气都好像变重了。
嬴政高高坐在王座上,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
他没理会冯去疾,锐利的目光越过众人,直接落在我身上。
姜氏,他开口了,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既然说风能载舟,也能覆舟。那今天,你何不教教朕,怎么顺风而行?
这已经不是试探了,简直是最后通牒!
我要是不能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可能白费,验图使团这件事,恐怕就要泡汤了。
我俯身,叩首,动作从容不迫,其实心里在打鼓。
然后,我从袖子里取出一枚小小的竹简,双手奉上,由内侍呈到嬴政案前。
陛下,这不是臣妾写的。我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大殿中,这是臣妾整理河西驿报时,无意中发现的一段老兵口诀,他们代代相传,用来横渡大漠。上面写着:九月北风起,楼兰船易渡。春来南风急,归程避沙丘。
嬴政拿起竹简,只扫了一眼,指尖就开始无意识地轻轻敲击光滑的简面。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我继续说:大漠的风,四季不同,自有它的规律。就像农民看天时决定耕种,牧民逐水草决定迁徙。臣妾觉得,与其听信那些虚妄之言,不如相信这些用性命换来的经验。如果陛下允许,臣妾愿意以这类民谚、口诀为基础,汇编一部《四时行军风物志》,把各地的风物、气候、民俗都收录进去,供使团参考。
我的话音刚落,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斯立刻接话:陛下,姜氏这个建议,正符合古制观风问俗的意思。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了解西域风物,也是知彼的策略。
嬴政的指尖停住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到我灵魂深处的秘密。
我知道,他要的从来不是一本书,也不是一句口诀。
他要的,是一个能堵住众人之口,能让他把这场豪赌进行下去的,看起来古老、实际上合理的。
他终于点头,吐出了一个字。
七天后,验图使团的最终名单终于出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