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空气骤然凝固。
休屠渤尼的瞳孔缩了缩,随即爆发出更灼热的光。他猛地抱拳,甲叶撞出铿锵之音:“大将军放心!若办不妥这差事,休屠渤尼提头来见!”
“好!”路朝歌重重一拍他肩膀,转身从亲兵手中接过另一卷舆图,“哗啦”一声展开。
这幅图与墙上那幅截然不同——线条更细,标注更密,尤其在一片被标记为“白狼山以北”的区域,用朱砂画出了一条极其隐蔽、曲折如蛇行的小径,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批注。
“诸位看清楚了!”路朝歌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这是吐谷浑单于亲手所绘!上面不仅标出了伊稚斜老巢的确切位置,更画出了一条能绕到他屁股后面的密道!”
众将“呼啦”一声全围了上来。
休屠渤尼只扫了几眼,呼吸就急促起来。他猛地抬头:“少将军!这活儿……这绕后掏心窝子的活儿,得交给我!”
他急急指着舆图上那条小径:“您看这地形——要过冰河,穿风口,爬雪坡!我手下儿郎从小在马背上长大,钻山沟、走绝路的本事比中原兄弟强!这鬼天气,这鬼地方,只有我们草原人最知道怎么活下来,怎么摸过去!”
夏侯闻叔摸着下巴,难得正经地点头:“老休屠这话在理。少将军,咱们的人打仗不怂,可要说在数九寒天里,不靠大路、不走明道,悄无声息摸到草原腹地最深处……确实不如老休屠的人熟门熟路。”
路朝歌没立刻回答,只是嘴角慢慢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擒王之功……直捣黄龙、活捉伊稚斜的泼天大功……你们真舍得让给休屠?”
他环视众将:“伊稚斜现在可没在前线,他正缩在老巢里猫冬呢!谁走通这条密道,谁就能第一个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厅内安静了一瞬。
一直稳坐如山的夏侯仲德缓缓起身。老将军须发皆白,眼神却依旧清亮如鹰:“少将军,功劳虽好,可袍泽的性命更好。”
他走到舆图前,指着那条险峻小径:“这条路,吐谷浑单于说是‘绝路’。咱们的人去,十成里要折损三成在路上。可休屠的人去,或许只折一成。少死两千好儿郎,换一个可能更稳妥的胜局——这账,老臣觉得划算。”
夏侯仲德转身,对路朝歌抱拳:“请少将军,重新布置。”
路朝歌看着老将军,又看看周围虽然眼热却无人出声反对的众将,忽然朗声大笑:“好!听老将军的!这布置,换了!”
笑声一收,他面色骤然肃杀:“夏侯闻璋、夏侯闻铭、夏侯仲德听令!”
“末将在!”夏侯家三位将领齐步出列。
“着你三人,率于吉昌及其所部三万六千战兵,即刻开赴头曼部!”路朝歌声音斩钉截铁,“到了那里,不必请示,不必顾忌!怎么动静大怎么来,怎么让草原诸部胆寒怎么打!我要你们把天给我捅个窟窿!”
“末将领命!”三声怒吼。
“于吉昌!”路朝歌点名。
“末将在!”于吉昌咧嘴一笑,露出白牙。他如今已是军中宿将,却依旧保持着那副混不吝的劲头。
“到了那边,你给我看紧点。”路朝歌指着他,“别让这几个杀才冲得太猛把自个儿搭进去。至于怎么闹腾——你熟,我放心。”
“得嘞!您就瞧好吧!”于吉昌搓着手,眼中全是跃跃欲试的光:“保证让那几部杂碎,做梦都听见咱大明的战鼓!”
路朝歌目光转向厅堂后方——那里坐着七八个一直没吭声的将领,个个面容沉稳,眼神却精光内敛。这些都是最早跟随他的老兄弟,如今已是大明军中柱石。
“萧泰宁、徐天寿……”路朝歌一个一个点过去名,“你们几个老犊子,给我听好了。”
被点名的几人同时抬头。
“想立功,我不拦。”路朝歌盯着他们:“但谁要是为了抢功,坏了老子全盘大局——”
他声音陡然森寒,“老子就把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吊在镇疆城墙头,让北风把你们吹成肉干!”
萧泰宁第一个举手,满脸无辜:“少将军,我可啥都没想!我儿子不就在这儿呢嘛!”
他指了指站在年轻将领堆里的萧锦虞:“让他立功去!等这小子能独当一面了,我立马解甲归田,抱孙子去!”
徐天寿慢悠悠接口:“就是。我儿子在太子身边待得挺好。立功?那都是年轻人该琢磨的事。我们这帮老骨头,能打胜仗,能把弟兄们多带些回家,就知足咯。”
其余几人也纷纷点头,神色坦然。
路朝歌看着这群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老兄弟,心头微热。他知道,这些人不是没有野心,只是把野心放在了更远的地方——放在了这个他们亲手参与缔造的王朝的未来上。
“好!”路朝歌重重点头,“叶无期听令!”
“末将在!”已经等待了许久的叶无期霍然起身。他是镇远军将来的新任统帅。
“着你率镇远军麾下一万两千轻骑,执行‘犁庭’之策!”路朝歌命令:“扫荡伊稚斜草原,不必留情,不必留手!我要你像铁犁翻地一样,把他这片草原,给我翻个底朝天!”
“末将遵命!犁庭扫穴,寸草不留!”叶无期抱拳,眼中寒光乍现。
叶无期这次来,就是积累领兵经验的,要是不给他单独领兵的机会,他永远都只能是杨嗣业的副将,可这不是路朝歌想看到的,叶无期要接过整个镇远军,而不是一直当镇远军的副将,军队怎么可能没有领头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