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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顾宁熙睡得很不安稳。
才将将过了寅时光景她便已醒来,竟再无困意。
她干脆更衣起身,预备着今日的朝会。
绯红的官服熨烫妥帖,迎着晨曦,这般明艳的颜色仿佛能与朝霞相辉映。
顾大人比往常起得早,吟岚诧异之余带人备好了早膳。因顾宁熙近来胃口不佳,膳桌上添了些风腌小菜,是侯府着意命人送来的。顾宁熙喝了半碗粥,门房套了车驾,送顾大人入宫。
晨起的朝会上,户部尚书先奏禀了今岁秋各州的收成。各州税收尚未完全核算毕,但相较于武德十一二年,今年的粮食收成增添三成不止。
“此乃陛下仁政惠下,上苍眷顾,一年来风调雨顺。”
再有便是因均田制下,各州荒地纷纷得到开垦。加上农具的改进,兼之百姓少徭役,能安心在田间耕种。
地多人少,为了增加户数,除了官府鼓励民间婚配、寡妇再嫁外,陛下还下令户部调拨银两,遣使往突厥、回鹘等地赎回汉家人口。
顾宁熙持玉笏,这些流落外藩的百姓,有些是因战乱主动逃亡北地活命;更多则是被胡人南下连人带财一同掳走,为奴为仆。
她在外巡视水利时,在乡间见多了因战乱被迫骨肉分离的家庭,不少人仍旧苦苦期盼着他们的家人归来。
此番朝廷已遣使与突厥谈判,欲先赎回五万户人家。能说出家在何处的,便放归故里;若已失了故园,便由朝廷另行分派土地,供他们安身立命。
此举大善,又可尽快恢复荒芜之地的人烟,举朝皆无异议。
散朝后,顾宁熙尚未出含元殿,便见孙总管已然在回廊下等着她。
她收了玉笏,随孙总管去往御书房。
午前朝政清闲,四日未见,二人已各自收拾好思绪。
孙敬沏了茶水便退下,自外间合上了殿门。
顾宁熙坐于自己惯常的位上,离御案后的人有些距离。
如今大晋上下鼓励婚配,世家间联姻频频,奏请陛下立后纳妃的奏疏不绝于耳。
礼部已备办好陛下大婚所用之物,陆憬望顾宁熙,这半年元乐一直如愿在外。
从去年五月在昭王府成婚至今,也到了他们约定的期限。
他话中的意思分明,顾宁熙还想为自己尝试:“我与陛*下之间,就这般不好吗?”
“你便要这么一直无名无份?”
陆憬起初不解,他从来都不愿委屈元乐,那她又将他们二人间的感情当做什么?
可他近来观宣平侯府的婚事,好像忽然有了答案。宁国公府迟迟不愿履行婚约,而砚铭却是恨不得第二日便迎娶顾家女。
这当中感情的差别再明显不过。那么元乐,元乐迟迟不愿嫁他,是否同样是因为此?
“何谓名分?”
皇后也好,贵妃也好,于顾宁熙而言,不都是彻底从属于对方的名分?
她找不出自己非要有名分的理由,若是因为情爱水到渠成,可她从小就不信这个。她的父亲当年还指天誓日,一生一世只呵护她母亲一人,当头来又有何用?
若是他想给她一个保障,那她能留在前朝岂不是更好?
“你究竟想要什么?”陆憬自问已经足够迁就于眼前人,“我们总是要成婚,你要什么朕不能给你?你为何如此固执?”
这座江山,他要与她共享,他想让她堂堂正正站在自己身畔,受百官万民朝贺。未来他们的孩子会承继大统,延续宗庙。
“那陛下还问臣做什么?陛下如前时一般,直接降一道圣旨便可,又有谁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