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还有几副避子汤,我想先过了这一阵再说。”
“你……”顾宁婉压低声音,“你还不打算成婚吗?”
顾宁熙眸中黯了黯:“此事又不能由我作主。”
君臣有别,不过是任他心意罢了。情意浓时,些许小事他可以俯就,但也能随时收回。
说话之中,场上的马球赛已正式开锣。
两方泾渭分明,红色一方以宁国公世子林棋为首,蓝色一方则是齐国公秦钰一马当先。
谢谦与甄源全力配合着好友,今日当然是要让砚铭赢个痛快。
当开赛不过半刻钟,秦钰便毫不客气地击入第一颗马球后,这场比赛的胜负其实已有定论。
马球正正越过球门,坠于地后复弹起,很快进入下一轮的抢夺。
顾宁熙看得心不在焉,她的局面根本就无解。
避子汤不过是个引子罢了,早晚都要理论上这一遭。
亦不是理论,她能得到的一切,全看他愿意放手多少。
若没有他,她大约进不了中书省,不会有眼下的仕途。可按部就班外放去江南也很好啊,她与表兄互相照应,不至于陷入两难的境地。
规划多年的后半程人生一朝被截断,她已经尽力说服自己接受。
她知道自己在回避,想一日日地先过下去,或许有朝一日他会放手。
但避无可避,难道最后还是要落入金丝雀的覆辙中吗?
瑞云台上,陆憬将整座马球场收于眼底。
孙敬擦了擦额间汗,这马球场上的差事一桩比一桩难办,他都不知道是否该遣人去将顾大人请来。
他望着晴好的天色,只盼着赛事能早些结束,御驾回宫。
而场上比孙大总管更煎熬的另有其人,当之无愧是宁国公世子林棋。
赛程已过大半,蓝红双方的切磋局面一边倒。顾宁熙观那十八比一的筹数,蓦地想起有一年昭王府与淮王府的击鞠赛也是这般情状。那时表兄还在京都,与她说起江南风光。江南好景留人住,表兄在信中提及,大约明年春天他便可回京述职。而宁国公世子的脸色,也与当年淮王的神情如出一辙。
顾宁熙伸手去拿糕点,其实林棋文治武功都平平。只不过有宁国公府年复一年地在背后为他造势,同僚中又有不少人愿意捧着他,以致他都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真拿自己当同辈世家中的第一人。
“换块点心吧。”顾宁婉出声。
这一盘桂花糕熙儿都吃了大半,分明旁边的两种点心才是她素日里更喜欢的。
铜锣敲响,最后场上以二十四筹对二筹收尾。
就那二筹中,还有一筹是武安侯随手替他们打进去的,施舍的意味太过明显,比二十四对一更嘲讽。
“我们走吧?”看完了赛事,顾宁婉想和顾宁熙先行离开。省得到时候熙儿还要撞见陛下,而她也不想遇上相熟之人,与她们就方才的击鞠赛叙话,再听她们真心假意地夸赞她的好姻缘。
这一场马球赛,齐国公府大胜宁国公府,顾宁婉心底自然是畅快的。想到宁国公府要对她用的龌龊手段,她便觉得不齿,恨不能回报一二。
可这份畅快之中,却全是她的夫婿为她做主,为她打了林府的脸,与她自己无半点关系。
旁人提起来,必定是齐国公是如何神勇,如何骑射俱佳;而提到她,便是她有福气,嫁了一位好郎君。
马球赛如此,所以顾宁婉很能理解妹妹的心境。
熙儿当下的政绩是自己得来,一旦嫁了人,纵然再尊贵,所有的荣光便只能依附于那位九五至尊。
顾宁熙垂了眸:“阿姊,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寻不到破局之道。总不至于,她还能跑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