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当年束手束脚,痛快多了。"
君昭望着他,那笑容里没有半点勉强,
只有"自得"二字,亮得刺眼,也亮得刺心。
君昭默然,自袖中取出年礼——一盒宫制点心,精致得与这陋室格格不入;一瓶御赐"雪里春"药酒,专祛寒疾;另有一封,火缄严密,内藏"叙州旧案"重审手谕——
他今日来,本欲暗授此物,替旧友翻案。然而他并不知道,先帝早已盖棺定论,所有人都亏欠了他。
温岭接过,却未拆,只把点心盒打开,拈起一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像在品味一场旧梦:
"甜。。。还是当年的甜。"
然后他抬头,看向君昭,眸中雪光微闪,
"但甜过了,就该忘了。
王爷,我如今不需要翻案,也不需要怜悯。
我只需这一隅雪庐,一壶野茶,和一幅你的旧字。
其余的。。。都随雪埋了吧。"
日暮,雪又悄悄落下。
君昭起身告辞,温岭送至门口,却不远送,只倚门而笑:
"雪大,王爷慢行。
来年若有闲,再来吃茶。
只莫再带礼物——
我如今,什么都不缺。"
君昭回首,望他立于雪幕,青衫单薄,却如春风一枝,
瘦而不倒,寒而不凋。
他忽然明白,自己带来的所有怜悯与权势,
在这一刻,都显得多余而苍白。
他拱手,长揖到地,声音被雪压得极低:
"好。来年,我空手而来,
只带一壶长安雪,
与你煮茶话旧。"
温岭笑,眸中雪光与灯火交织,亮得耀眼:
"一言为定。"
小车辘辘,驶出槐花巷。
君昭掀帘回望——
雪幕中,那扇柴门渐渐模糊,只剩一点灯火,在风里摇晃,像不肯熄的春信。
他忽然觉得,自己今日带来的不是年礼,
而是一场迟到的告别——与旧友,也与旧日那个鲜衣怒马的自己。雪落车篷,"沙沙"作响,像替他回答:
"来年,空手而来,只带雪,与茶,与春风。"
车辙远去,雪覆来路,
一切权势、恩怨、怜悯,
终被雪埋,
只剩那一点灯火,
在雪幕里,
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