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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筹款（第2页）

弓琳琳抬手，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却让凌爱洁瞬间恢复了静立姿态。

她脸上的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却极具压迫力的严肃：“先生，你都没有认真听我说话，钱我一分不会给，如果你离开美国之前筹集的资金不足八千美元，我会给你补齐，因为我已经通知了在美华裔，只许捐一日的工资……我可以提供你们在美的衣食住行。”

“你……你这！”克强有些激动的道。

弓琳琳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如同蝼蚁般奔忙的人群和钢铁森林般的建筑，“你看到的繁华，你渴望的巨资，背后是复杂的规则、算计和代价。轻易动用它们去改变一个古老帝国的命运？先生，您可曾想过，这巨资注入的瞬间，会吸引多少贪婪的目光？会滋生多少新的、更难以控制的变数？会否让革命染上不必要的铜臭？历史的教训比比皆是，外力强力介入的结果，往往是旧疾未除，新患又生。”

她转过身，目光如炬：“八千美元，就是你此行能筹到的数额。它或许微薄，但它是干净的，是来自千千万万普通华侨省吃俭用的血汗钱，每一分都凝聚着他们对故土最深沉的期望。它不会被任何势力视为威胁，却能像一颗火种，在最需要的时候点燃希望。更重要的是，它不会扭曲你们依靠自身力量、依靠民心所向去赢得最终胜利的正义理念！这份由内而外迸发的力量，才是真正坚不可摧的基石。外力的过度加持，反而可能削弱它，甚至让胜利的果实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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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弓琳琳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中因看到对方巨大能量而燃起的炽热期望，却又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思维中某些未曾深思的角落。他想到盟内可能的纷争，想到巨大利益带来的诱惑，想到革命成功后可能面临的复杂局面……弓琳琳描绘的“扭曲”和“新患”，并非危言耸听。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却仿佛洞察世事的女子，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一种难以逾越的距离感，她背后的“力量”和她所坚持的“原则”，像一道无形的壁垒，将他渴望的巨额援助隔绝在外。她所说的八千美元，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复函式的告知，而非基于同胞热血的真挚援助。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无力感涌上心头，他颓然坐回椅子，双手掩面，久久不语，华尔街的喧嚣透过厚重的玻璃隐隐传来，如同遥远世界的背景噪音。

良久，他才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弓小姐……你的原则，我……明白了。虽然难以接受，但……或许你有你的道理。”他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那么，这八千美元……何时，以何种方式可以交付？我们确实……急需。”

弓琳琳走回座位，神情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先生能理解，琳琳深感欣慰。原本想让先生再去宣讲一下，慢慢筹集，既然急需，八千美金我个人出了。”她按了一下桌角的铃，片刻，一位穿着美华银行高级经理制服、神情精干的华裔男子敲门而入，手中捧着一个深色橡木匣。

“这位是美华银行信托部的陈经理。”弓琳琳介绍道，“这笔款项，将以完全匿名、无法追踪的方式，通过多个小型华侨商会的‘常规捐款’渠道汇集，最终在三天内，以现金形式，由陈经理安排可靠人手，秘密交付给您指定的接头人。金额，八千美元整，来源，只会记录为‘纽约及周边华侨零星捐款汇总之和’。”她的安排细致而周密，完全规避了任何可能引人注目的环节。

先生看着那个朴实的木匣，心中五味杂陈，这就是他横跨大洋所寻求的“巨资”？八千美元！他仿佛已经看到，当他把这个数字告知等待的同志们时，他们脸上难以掩饰的失望。但他也清楚，弓琳琳言出必行，这八千美元，至少是实打实的、立刻能用的钱。

“多谢……弓小姐费心安排。”他的感谢，显得有些干涩无力。

“分内之事。”弓琳琳淡淡回应，“另外，作为对你们从事事业的敬意，也基于我们对华人同胞安全的保障原则，在你们停留纽约期间，我们会安排人手在暗处确保你们的安全。请放心活动，不必过于顾虑清廷密探或保皇党的骚扰。当然，这同样是在不干涉你公开活动的前提下。”

这算是唯一超出自己预期的额外帮助了，先生心中稍暖，至少人身安全有了更多保障，“如此，多谢了。”

会谈到此，已无更多可谈，先生起身告辞，弓琳琳亲自将他送至会客室门口。

临别前，逸仙忍不住再次看向弓琳琳，眼神复杂：“弓小姐，你坚持的原则……真的很特别。希望未来，当国内政治尘埃落定，你能看到，我们所选择的道路，正是民族最正确的轨迹。”

弓琳琳微微颔首，眼神深邃莫测：“先生，政治道路谈正确与否，本身就是个悖论，同样的事情，每个人的选择和看法都会不同的。我们选择尊重政治进步的每一个脚印，无论深浅。祝您此行顺利，万事平安。”她的话语平静无波，却像一句神秘的谶语。

先生带着满心的不甘、困惑和那八千美元的承诺，离开了美华银行顶层。当他步入冰冷的纽约街头，回头仰望那高耸入云的银行大厦时，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惨淡的天光，如同一个冰冷而坚固的堡垒。他忽然想起弓琳琳胸前的太极徽记，阴阳流转，看似包容一切，却又泾渭分明，互不逾越。

她和她背后的力量，就像那太极图，明明近在咫尺，拥有扭转乾坤的潜能，却固守着一条无形的界限。

他紧了紧单薄的外套，汇入第五大道的人流。前方的路，依旧要靠自己和千千万万心怀热望的同胞，用双脚去丈量，用热血去浇灌。弓琳琳的八千美元，像一颗注定要投入激流的石子，它的涟漪，最终会归于未来的哪一片水域？他无从知晓，只能带着这复杂的心情，继续他的筹款征程，在纽约的富商、侨领和工厂之间奔走，努力去凑齐弓琳琳所说的另一份八千美元，弓琳琳说的话他都听懂了，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陈经理恭敬地关上会客室的门，弓琳琳重新走回落地窗前，看着下方二人渺小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小姐，八千美元…会不会太少了点？以我们的能力，暗中支持更多，也不会留下痕迹。”凌爱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解。

弓琳琳没有回头，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玻璃，“这可是你同盟会的老大，你刚才还想动手呢！这会又嫌弃我给的少了！我本来一分钱都不想给的，你这位老大可不是善茬，他手里还有个暗杀机关呢，我真给他足够的钱，清廷明年都挺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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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超然的冷静，“国内的事，就交给他们慢慢去搞吧，按照他们自己的意志和力量去完成。我们的任务是守护好边界，嗯，那帮大男人在不停的扩充边界……这可能就是他们口中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吧……”

她微微侧头，看向凌爱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更何况，你不觉得，依靠自己的力量，哪怕筚路蓝缕，最终赢得的胜利，才更甘甜，根基才更稳固吗？过早地给予不属于他们应有的‘外挂’，只会培养依赖，甚至……催生新的买办。”

凌爱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想起在印第安保留地，小姐也是提供工具和引导，让苏族人自己重建家园，自己训练战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尊重其内在的生命力。

弓琳琳看着凌爱洁思考的眼神，猜到了她脑补的原因，咯咯笑了起来，“动脑子不是你的任务，想那么多干什么。”

“那接下来，我们是回南达科州，还是去意大利和纪先生他们汇合？”凌爱洁恢复了侍卫的本职工作。

弓琳琳的目光投向西方，仿佛穿透了重重楼宇，看到了那片广袤的红土地，“哪都不去，我们在纽约待一阵子。好戏，才刚开场，让子弹…哦，不，让舆论再飞一会儿。美国的汉文化还是少了点，你说我是搞个华语好声音呢，还是我是歌唱家呢？”

“蒙面歌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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