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浆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作呕的“咕唧”声,随军神官吉川大祭司的军靴早已不知去向,脚上裹着从一具肿胀尸体上剥下来的破布,他靠在一棵被连根拔起、斜插在淤泥里的巨大红松树干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泥腥和浓烈的尸臭。
几个小时前,这里还是四个师团戒备森严的联合指挥部高地,现在,放眼望去,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泥泞汪洋,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土黄色浮标,肿胀变形的尸体、破碎的军装残片、翻倒的弹药箱。
几处水面燃烧着诡异的幽蓝色火焰,那是泄露的燃油在燃烧,发出噼啪的轻响,散发出刺鼻的焦臭。
“嗬…嗬…”吉川大祭司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不是悲伤,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狂怒。
他亲眼看着那灭世的洪峰从西北方那两道狰狞的峡谷——龙湾口和黑龙潭的方向,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精准引导着,以毁灭一切的姿态灌入茂山盆地!那绝不是自然的山洪暴发!那是有预谋的屠杀!水流的走向,冲击的路径,无不在昭示着这场惊天阴谋!
他哆嗦着,用冻得发紫、指甲翻裂的手指,狠狠戳进旁边一具半埋在泥里的鬼子兵尸体的伤口,温热的、粘稠的血液涌出,他蘸着这粘稠的液体,在一块漂浮到他身边的、被洪水撕裂的弹药箱碎木板上,用尽全身力气,划下歪歪扭扭、却字字泣血的日文,洪水乃是人为操控!龙湾口!黑龙潭!闻所未闻……!
每一个笔画都深陷木纹,混合着泥浆和血水,触目惊心,这是他作为大祭司,在彻底毁灭前,必须传递出去的真相!他艰难地翻过木板,将字迹压向下方浑浊的泥水,用几块碎石勉强压住一角,做完这一切,他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倒在冰冷的树干上,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西北峡谷的方向,那里,是一切的源头,也是他意识中最后的地狱图景。
“滴…滴…滴…”
宋子健的右眼区域战术目镜视网膜投影上,淡绿色的网格线无声扫描着茂山郡外围广袤的、洪水退去后形成的复杂泥沼和破碎山林,代表生命热源的橘红色光点如同风中残烛,在代表地形起伏的等高线图上零星闪烁,大部分集中在几处地势稍高的“孤岛”上,微弱而混乱。
突然,一个极其微弱、却在稳定移动的橘红色信号,在目镜边缘的十二公里探测距离上,顽强地闪烁了一下,随即被系统自动捕捉、放大、高亮标记!
信号源位于西北方向,黑龙潭上游的针叶林边缘!移动轨迹并非溃兵常见的无规律乱窜,而是带着一种明确的目的性,朝着与茂山郡相反、深入咸镜山脉的方向!
“呵,”宋子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通过战术耳机清晰传出,“逮到只大耗子,还挺能跑。”他修长的手指在虚拟控制屏上快速划过,将那信号源的运动轨迹、预测路径以及周围的地形数据瞬间打包。
“枪神,坐标已共享,疑似高级军官,正往山里钻,启动‘幽灵’协议,清扫开始。”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认真的态度,毕竟暴雨中几个小时跑出去这么远,方向还准确,算是一号人物。
“收到,剑神!”谭荣堂带着明显兴奋的嗓音立刻在加密频道里炸响,“哟呵,十二公里外?这老小子属兔子的?交给我!保证让他体验一把什么叫‘天降正义’!蜂群已升空,热成像锁定中……啧啧,跑得还挺快,可惜啊,两条腿跑不过咱的旋翼!”
“你俩能调整通讯频道吗?枪神剑神的恶心到我了……”诸葛川无力吐槽这两位的商业互吹了。
“猪神有意见?”
“猪神多难听,会不会起名字,猪能吃,干脆叫饕餮得了!”
“……”
距离山室宗武中将藏身的红松树干约三公里外,一片相对干燥的桦木林边缘,十二名穿着灰黑色数码迷彩作战服、脸上涂抹着厚重伪装油彩的黑龙军战士如同从阴影中凝结而出,无声无息地围拢在谭荣堂身边。他们背负着造型精悍的八一式突击步枪,腰间挂满弹匣和特制手雷,眼神锐利如鹰隼,正是黑龙军最精锐的“幽灵”特战中队,完全按照未来特种战士标准进行培养的嫡系部队。
谭荣堂半蹲在一棵粗壮的桦树后,面前摊开着便携式全息战术终端,幽蓝色的光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山室宗武中将那个橘红色光点在一片代表山林的绿色背景中快速移动,旁边是不断刷新的地形数据和几条预测逃窜路径。
六架拳头大小、涂装着哑光黑色、旋翼发出几乎不可闻的轻微嗡鸣的“蜂鸟”侦察无人机,如同真正的蜂群,正悄无声息地掠过下方茂密的树冠层,将实时高清红外画面和声纹波动源源不断地传回。
“目标确认,一个小小尉官而已,跑得倒是不慢,看这身手不是侦察队的就是搞情报的。”谭荣堂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猎人发现珍贵猎物的光芒,“A组,‘剃刀’、‘毒刺’,你们俩从左侧山脊包抄,卡住野狼沟的入口,那小鬼子九成九要钻那条沟!B组,‘山魈’、‘夜枭’,右侧断崖给我盯死了,别让他狗急跳墙跳崖溜了!其他人,跟我保持三公里压力距离,驱赶他!都打到这个份上了,还这么能跑,怎么也得给人家点努力能获得回报的期待感,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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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耳机里传来几声低沉而简短的回应。
“不需要明白,行动!”
十二道身影瞬间散开,如同水滴融入森林,消失得无影无踪,谭荣堂收起终端,拔出了腰间那两把金光闪闪、枪管加装了长筒消音器的沙漠之鹰,嘴角咧开一个痞气十足的笑:“贱贱,再有超出中心区域10公里的想着报给我,其他的小杂鱼交给你了。”
山室宗武感觉自己肺叶里像塞满了燃烧的炭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火辣辣的痛,他撕掉了将官衣着的所有特征,穿着一个死去少尉的服饰,试图蒙混过关,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和倒伏的林木间狂奔。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把可怕的对手能操控洪水的真相带回司令部!茂山郡的毁灭绝不能被认为是天灾!那是帝国陆军从未遭遇过的、最卑劣的谋杀!
他刚奋力爬上一道满是碎石的山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咻——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毒蛇吐信的破空声几乎贴着他耳边掠过!他左侧三步外,一棵碗口粗的小松树树干上,猛地炸开一个碗口大的木屑坑洞!湿润的木茬在空气中飞溅!
山室宗武浑身汗毛倒竖,瞬间扑倒在地,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骨!狙击手!不是盲目的流弹!对方在驱赶他!像驱赶猎物一样!
他不敢回头,手脚并用地滚下山脊,朝着预想中更隐蔽的野狼沟方向亡命奔逃,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脊椎,他开始刻意选择更崎岖、林木更茂密的路线,利用每一块岩石、每一处洼地作为掩体。
然而,头顶树冠的缝隙中,那微弱的、如同死神低语的嗡鸣声始终如影随形,无论他如何改变方向,如何隐藏,总会有精准的子弹,或打在他前方溅起泥浆,或擦着他藏身的树干飞过,冷酷而精准地将他驱离相对开阔的地带,逼迫他不断向着野狼沟深处移动。
“八嘎!出来!朝鲜老鼠!懦夫!”在又一次被子弹逼得滚进一个臭水塘后,山室宗武终于崩溃了,他拔出腰间的南部十四式手枪,对着身后茂密的丛林疯狂扣动扳机,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声音嘶哑绝望。
“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