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飞切换了投影仪的画面,一幅议事会流程图展现在眼前,“议事会,就是屯里的小议会!屯里的大小事务,发展规划、财务收支、福利分配、纠纷调解……都必须经过议事会公开讨论、表决!男女老少,都有权在议事会上发表意见!谁家有了难处,议事会要组织大家伙儿帮忙!哪项屯里的政策不合理、不公道,议事会就有权提出来,要求修改甚至废除!屯长,不是土皇帝!他得对议事会负责,受议事会监督!”
朱云飞的话语如同惊雷,在会场炸响,他停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笑容,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向观众席的某个位置:“那些个把屯居给我搞成宫斗戏台子,把心思全用在争权夺利、拉帮结派、排除异己上的!那些个以为山高皇帝远,就能一手遮天的!信不信我一句话,就把你们那套乌烟瘴气的班子全撸了!直接从隔壁表现好的屯子,抽调精兵强将,空降一套班子过去接管?!”
他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骨的寒意:“南山屯的刘书记!到了吧?别躲了!站起来让大家伙儿认识认识!”
观众席中段,一个穿着绸缎马褂、身材微胖的中年人,瞬间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身体不受控制地筛糠般抖了起来,正是南山屯的刘书记。
“听说……”朱云飞的声音慢悠悠的,却像钝刀子割肉,“你把你那个游手好闲、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亲侄子,硬塞进了屯委会,挂了个委员的衔?不仅啥活儿不干,还三天两头地迟到早退,甚至大白天就溜号去镇上赌钱?屯民们敢怒不敢言?嗯?”
“朱……朱大人!冤枉!天大的冤枉啊!”刘德贵被这当众点名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声音都变了调,尖利而颤抖,“那……那都是朱那啥那个混蛋!他……他是我们屯的副书记!他觊觎我这书记的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这都是他为了争权夺利,故意散布谣言,毁谤下官!请大人明察啊!”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把脏水泼向副手。
“呵呵呵,还官呢,屯居没有官,只有百姓,屯居是居民自治组织,你懂不懂?”朱云飞发出一阵低沉而充满讽刺意味的冷笑,这笑声让整个会场都感到一阵寒意,“争权夺利?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屯委会里,委员和主任、副主任的薪酬差距,定得那么小吗?几乎就差那么几块银元?”他自问自答,“就是为了防止你们这些官迷,为了那点蝇头小利,把好好的一个屯子,搞得乌烟瘴气,天天上演宫斗戏码!你倒好,反其道而行之!为了收买人心,为了换得你那点可怜的好评,竟然默许甚至纵容那些靠你关系塞进来的委员,迟到早退不干活!拿着朝廷发给屯委会的公共薪水,慷公家之慨,去给你自己做人情,当好人!你是真的很好啊……好一个精打细算的南山屯刘书记!”
“朱大人!我……我……”刘德贵被朱云飞犀利的言辞彻底击溃,双腿一软,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椅子上,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辩词,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行了!你也别喊冤,他也别叫屈了!”朱云飞厌恶地挥了挥手,仿佛要驱散什么污浊的气息,“你们俩,没一个好东西!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鸟!我已经决定了,从你们南山屯周边三个先进屯,抽调最得力的干部和议事会骨干,组成一个联合工作班子,明天就空降到你们南山屯!全面接管屯务!进行彻底整顿!”
朱云飞饶有意味地打量着面无人色的刘德贵,眼神深邃:“不过嘛……刘书记,你倒是挺有手腕,挺会笼络人心啊?能把屯里捂得严严实实,这么久都没人敢向上面反映你的问题?要不是你们内部狗咬狗,互相举报,把状子递到了信访办,还真不容易把你这条藏在淤泥里的泥鳅给揪出来!”他这话,既是点破刘德贵的伎俩,也暗示了不再深究其背后可能更复杂的网络,算是暂时拔起萝卜不带出泥,但这种暂时的放过,往往比立刻查办更让人恐惧。
夕阳的金辉,终于越过西边的窗棂,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温柔地洒落进宏伟的思源大会堂。金色的光斑跳跃在每一个人的肩头、发梢,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朱云飞站在主席台中央,沐浴在这片金色的光芒中,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攒动的人头,那一张张或黝黑、或沧桑、或充满希冀的脸庞。恍惚间,他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两年前自己初到这片土地时,那满目疮痍、饿殍遍野、死气沉沉的荒原景象。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沉重,有欣慰,更有沉甸甸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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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朱云飞的声音,在扩音器的放大下,却意外地软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真诚,一种发自肺腑的感慨,“再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吧。”
会场瞬间变得无比安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望向台上那道仿佛承载着太多重量的身影。
“咱们华夏的老百姓,是天底下最可爱、最淳朴、最坚韧的老百姓!”朱云飞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心底,“他们勤劳、踏实,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雨露就发芽,他们所求不多,不过是一碗饱饭,一件暖衣,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屋檐,一份能看得见的希望!嗯,那个用20个热线胁迫社区修落水管的付不算在内。”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万人会场,望向了更广阔的田野和村庄:
“你们,”他指着台下所有的屯长、代表,“需要做的,其实也不多!就是把他们当成自己的父母兄弟姊妹!把他们这点最朴素的愿望,时时刻刻放在心上!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吃得饱一点,穿得暖一点,住得安全一点,娃娃有书读,病了有医看,老了有依靠!让他们脸上能多一些笑容,腰杆能挺得更直一些!让他们觉得,这日子,有奔头!”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带着钢铁般的意志和凛冽的杀气:“反过来!谁要是尸位素餐,谁要是中饱私囊,谁要是让治下的百姓过不上这安生日子,吃不上饱饭,穿不上暖衣……”朱云飞的目光如同冰锥,再次扫过瘫软的刘德贵和那几个面无人色的人头税屯长,“那我朱云飞,也一定会让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身败名裂,生不如死!这话,我撂在这儿!诸位在办事的时候,在动歪心思的时候,都给我掂量清楚!想想后果!”
这最后一句,如同定海神针,又如同悬顶利剑,深深地刻进了每一个与会者的心中。
散会的钟声,终于悠扬地响起。一万多名屯居代表如同开闸的潮水,带着兴奋、思考、压力和满满的收获,涌出会场大门,汇入宽敞的回廊。讨论声、争辩声、讨价还价声、约定拜访声,如同无数条奔腾的溪流,瞬间汇聚成一片喧腾的海洋,充满了勃勃生机。
腿脚不便的王老实,被几个热心的年轻屯长小心搀扶着,他粗糙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李铁山那把改良镰刀的曲弧刃口,眼中闪烁着新奇与渴望:“李屯长,这……这铁家伙真能省下力气?俺们屯老胳膊老腿的多……”
李铁山大嗓门依旧:“老哥!省不省力你试试就知道!俺这刃口角度可是请教了肇州屯的周先生,算出来的!不光省力,割得也快,茬口还齐整。你要稀罕,开春俺带人给你送几把去,包教包会!不过这价钱嘛…”他嘿嘿一笑,露出精明的本色,“看在您老是为大伙儿冻伤的份上,俺给你打个八折!”
张桂香则一把拉住正欲离开的周明远,风风火火:“周校长,留步!你们肇州屯的娃娃教得真好!俺们富拉尔基屯离得不远,能把娃送过去住校吗?我们可以低价给你们豆油……”
周明远推了推眼镜,认真道:“张大姐,这是好事!教育……”
“好!太好了!”张桂香用力一拍周明远的肩膀,打断了他后续可能存在的但是,“就这么办!俺明天就让人把名单送来!费用俺们协作社出!”
而角落里的刘德贵,则被两名身穿崭新藏青色制服、面无表情的年轻人一左一右请了起来,如同拖着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在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侧门外的阴影里。
程德全望着眼前这充满了自发交流、合作火花、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热烈场面,捋着花白的胡须,对身边的朱云飞低声道:“云飞啊,老夫为官数十载,所见所闻,无不是对上负责,揣摩上意,以求自保。你可倒好,反其道而行之,这心思……全用在下面了。这魄力,这格局,当真是……开千古之先河啊。”
朱云飞的目光依然追随着那些散入暮色中、却依旧三五成群热烈讨论的屯长们,嘴角泛起一丝深邃的笑意:“程大人,人人都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可古往今来,治水者,多疲于奔命,或堵或疏,耗费巨大民力物力,一旦后继乏力,稍有懈怠,便前功尽弃,洪水滔天。为何?因为水是活的,有它的意志和力量。堵,只能一时,疏,亦需永续投入,最好的法子,”他指着那些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身影,“是让水自己找到最顺畅的方向,让他们冲刷出属于自己的河道堤坝,是不是有点老子无为而治的感觉?”
“这民主议事会,就是水流的方向!让每一个屯民都成为决定方向的一份子,让他们的眼睛成为监督的明灯,让他们的利益成为最牢靠的粘合剂。屯长贪腐?议事会可以弹劾罢免!政策不公?议事会可以修改甚至推翻!邻里有难?议事会组织互助!这力量,源于他们对好日子最本能的渴望,比任何自上而下的监察都更敏锐、更持久、更难以蒙蔽。刘德贵之流,能糊弄上官一时,能压制乡邻片刻,但他糊弄不了朝夕相处的乡邻心中那杆越来越清晰的秤!更压不住乡邻对公平正义的渴望!”
朱云飞顿了顿,缓缓道:“这就是共建共治共享……”
暮色降临时,大会堂的灯光次第亮起,像落在黑土地上的一串星子,窗外,嫩江的流水声混着远处工厂的嗡鸣声,在夜色里织成一张温暖的网。
那是属于这片土地的,崭新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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