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响?”一位来自瑷珲的干部冷笑,“陈同志,你在奉天看到的影响,是那些读书人、士绅老爷们的激昂文字。你去过我们黑龙江最北边的屯子吗?那里的乡亲,只知道是屯委会让他们吃饱了饭,穿暖了衣,孩子能认字了。”
汉子冷笑了两声道:“你跟他们讲‘立宪’,讲‘国会’,他们懂吗?在乎吗?他们只在乎眼下的日子!我们同盟会的力量和影响,在东三省,恰恰是在这一个个屯子里,在工厂车间里,在新军兵营里扎下的根!这才是实打实的根基!丢了这些根基去追求报纸上的虚名,那是舍本逐末!”
“正因为你们黑龙江有能力发动基层的百姓,才更应该发动他们去参加请愿啊!”陈姓汉子一副你强所以你该上的语气,气的在座诸人想要动手。
“我们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不是为了送他们去死!”
“难道你们就屈从清廷的统治!甘心做条狗?”
“革命得夯实基础!”
“还不是当条顺犬!”
争论开始激烈起来,纸上谈兵派与关外实干派的思想碰撞显而易见。
朱云飞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直到双方声音渐歇,目光再次聚焦到他身上。
他缓缓站起身,“诸位同志,你们的争论,核心在于如何看待我们当前的任务,以及革命的策略与步骤,我都听明白了。”
“陈同志等关内来的同志,心系全国革命大局,渴望推动历史进程,这份赤诚与急迫,我理解,也敬佩。李书记等扎根东三省的同志,着眼于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的现实,珍惜来之不易的稳定与发展局面,强调夯实根基的重要性,这份务实与清醒,更是我们事业不可或缺的基石!”
陈姓汉子挑衅的望向孟继周,挑了挑头,示意你们的话事人都说我没错。
朱云飞没有理会这些小动作,他走到会议室中央悬挂的巨幅东三省地图前,手指划过蜿蜒的河流和广袤的平原。
“我们是谁?我们是同盟会,目标是推翻帝制,建立共和,复兴中华。但我们身处何地?我们在东三省!这里,是我们用一年时间,在废墟上一点点重建起来的新家园,是未来更大事业的起点!”
朱云飞又顿了顿,继续道:“关内的立宪请愿,有其进步意义。但我们参与进去,能得到什么?”
朱云飞转过身,目光如炬,“声援?我们远在关外,声援效果几何?领导权?关内势力盘根错节,我们贸然介入,能掌握几分?更可能的是,引火烧身!朝廷现在对关外本就忌惮,若我们公开大规模响应请愿,正好给了某些人借口,调兵遣将,甚至勾结日俄,来稳定东三省!”
“届时,我们这一年的心血,无数同志的努力,可能毁于一旦!老百姓刚过上的好日子,瞬间化为泡影!这,是我们想要的吗?我们对得起那些信任我们的父老乡亲吗?”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刚才还激动的陈姓青年,脸色也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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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起义有好几次了,”朱云飞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我不否认革命的意义,但是每一次一拍脑瓜子就组织,失败后就撤离,受伤的永远是当地的百姓,每次失败后清军屠城时,咱们的热血呢?光悲愤了?自己没责任?”
朱云飞看着几个救回来的义士,他们也都知道自己失败后清军的做法,如果不是南天门,他们背负的血债会更多,所以朱云飞的话他们无法反驳,一个个低着头默不作声。
他走回座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因此,同盟会东三省总会的决定是,不主动发起、不公开参与此次全国性的立宪请愿运动!”
此言一出,会场一片寂静。
“都像你这么畏畏缩缩,革命如何胜利!”陈姓汉子拍着桌子站起身,指着朱云飞气愤道。
“我且问你,一旦请愿失败,清廷围剿,各省会作何反应?”朱云飞把问题抛了回去。
见对方不答话,朱云飞继续道:“黑省同盟会的实权是最大的,也是最容易被围剿的,一旦后续发生战斗,没有一个省份能提供支援,届时将会是我黑省独战!”
“我们的工作重心,必须坚定不移地放在东三省内部!让吉林和辽宁也强大起来!”朱云飞的声音斩钉截铁,“全力保障民生与发展,黑龙江的成功模式,要加速向吉林、辽宁推广。屯居委会要发挥更大作用,确保秋收,稳定粮价,保障工厂原料供应和工人生活。弓琳琳同志从海外采购的物资渠道必须畅通,让牛肉比粮食便宜的现象推广至吉林和辽宁。”
朱云飞的目光最后落在陈姓青年等面露不甘的人脸上,语气缓和但坚定:“我知道,这个决定会让一些同志感到憋闷,觉得我们错失了良机。但请记住,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图一时痛快。它是漫长的征程,需要忍耐,需要智慧,更需要实力!”
他重新坐下,恢复了平静:“这就是总会的决定。诸位同志,可有异议?或者,有更好的建设性意见?”
会场沉默了片刻,李书记等人率先表态:“坚决拥护总会决定!立足东三省,做好自己的事!”越来越多的人附和。
陈姓青年张了张嘴,最终也叹了口气,站起身:“诸位深谋远虑,是我等急躁了。服从决定,回去一定做好解释工作,引导同志们的热情投入建设。”
朱云飞点点头:“好,散会!各自回去,把手头的工作做实、做细。东三省的未来就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脚下,在我们每一天的耕耘里。”
众人肃然起身,鱼贯而出,只剩下窗外隐隐传来的机器轰鸣声,那是属于东三省,属于未来的声音。
“你小子就不能好好易容下,带个墨镜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吓得朱云飞一个激灵。
定睛望去确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壮实小伙子,看着匡一从那捂嘴偷笑,朱云飞试探性的问道:“程大人?”
“哎呀,哎呀,失敬失敬,原来是总督大人!”程德全哈哈大笑着做拱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