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零星的枪声响起,子弹打在岩石上溅起火星。但革命军的冲锋势头丝毫未减,他们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利用地形疯狂的跃进。黄明堂冲在最前,手中的老套筒步枪怒吼着,精准地点射掉一个试图操纵探照灯的清兵。
“李福南!开门!”关仁甫的吼声如同炸雷,直冲炮台下紧闭的关门。
炮台内部也瞬间乱成一团!枪声、喊杀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被策反的哨官李福南和他的几名心腹,在信号火起的瞬间就已动手!他们抽出暗藏的利刃,如同饿虎扑食般,砍翻了猝不及防的关门守卫。
李福南满脸是血,状若疯魔,用尽全身力气去拔那沉重的门闩。
“快!兄弟们,门要开了!冲进去!”李佑卿看到炮台大门在混乱中被推开一道缝隙,声嘶力竭地大喊。
革命军疯狂地涌向那道缝隙,大门在内外夹击下被彻底撞开!黄明堂第一个跃入,手中的大刀带着凄厉的风声,将一个挺枪刺来的清兵劈翻在地。
关内的战斗瞬间白热化!狭窄的通道、堆满物资的角落都成了血腥的战场。革命军凭借着突袭的锐气、内应的接应以及悍不畏死的斗志,迅速的分割着清军。被策反的清兵也反戈一击,高喊着“推翻满清!”,调转枪口向昔日的同袍射击。许多还在睡梦中惊醒的清兵根本来不及组织有效抵抗,或投降,或被杀,或溃散逃入黑暗的山林。
枪声、刀剑碰撞声、喊杀声、垂死的哀嚎声在古老的炮台要塞内激荡回响,硝烟和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战斗异常惨烈,但胜利的天平迅速向革命军倾斜。
轰隆——!一声巨响,炮台内部某个弹药堆放点被流弹或炸药引爆,震得整个山头都在颤抖,火光冲天而起,短暂地照亮了尸横遍地的残酷战场。
拂晓时分。
当第一缕惨白的晨光艰难地穿透硝烟和薄雾,镇南关炮台最高处那面沾满血污、象征清王朝统治的龙旗,被黄明堂亲手扯下,狠狠踩在脚下!
一面崭新的、由蓝底白日组成的革命军旗帜,在晨风中猎猎展开,飘扬在镇南关的制高点!
“成功了!我们拿下了镇南关!”关仁甫激动得声音发颤,振臂高呼。
“革命万岁!革命万岁!”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在山谷间久久回荡,疲惫不堪的战士们相拥而泣,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
1907年12月2日夜,广西龙州道台衙署,巡抚张鸣岐是被一阵急促如鼓点般的拍门声惊醒的。他猛地从雕花大床上坐起,心口突突乱跳,窗外夜色浓稠如墨,只有檐角的风灯在寒风中摇晃,投下鬼魅般的光影。
“大人!大人!不好了!镇南关……镇南关失守了!乱党……乱党占了炮台!”门外是龙州道台惊恐到变调的声音,带着哭腔。
“什么?!”张鸣岐如遭雷击,赤脚跳下床,一把拉开房门。冰冷的夜风灌入,吹得他单薄的寝衣紧贴皮肉,激起一片寒栗。
道台脸色惨白,手里紧紧攥着一份沾着泥污的急电,似乎他在冲过来报信时紧张的摔倒过。
张鸣岐劈手夺过电报,就着道台手中灯笼微弱的光,几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他的眼睛:“……今夜,匪首黄明堂、关仁甫等率悍匪数百,勾结内应李福南,里应外合,猝然攻陷镇南关北、中、南三座炮台!守军溃散,炮台陷落……匪竖‘蓝天白日’逆旗!情势万分危急!……”
“蓝天白日旗……先生!是他的人!”张鸣岐的嘴唇哆嗦着,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镇南关!那是国门!是朝廷在南疆的脸面!竟被一群“乱党”插上了反旗!这消息若传到京城,传到老佛爷耳朵里……他不敢想下去,只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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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备轿!不,备马!立刻去衙门!”张鸣岐嘶吼着,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尖利。他胡乱套上官袍,官帽都戴歪了,冲出卧房时甚至被门槛绊了个趔趄。
衙署里已乱作一团,灯笼火把晃动,人影憧憧,充斥着压抑的惊呼和奔跑声。张鸣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在消息扩散前,把炮台夺回来!把那些逆贼碎尸万段!
与此同时,镇南关炮台上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似乎还在山谷间回荡,但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和刺鼻的血腥味,将胜利的喜悦迅速拉回冰冷的现实。黄明堂站在被炮火熏黑的垛口旁,昨夜激战的疲惫刻在他深陷的眼窝里,但是他丝毫不敢停歇,目光不停的扫视着山下。
山下通往龙州和凭祥的道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预想中滚滚而来的清军烟尘,只有几只被惊飞的乌鸦,在焦黑的树梢上盘旋聒噪。
“怪了……”关仁甫提着还未来得及擦拭血迹的大刀,凑到黄明堂身边,声音沙哑,“龙济光、陆荣廷那两条清廷的恶狗,鼻子比谁都灵。按说昨夜炮响,他们就该扑上来了。怎么这会儿一点动静没有?”
这份异常的寂静,比清军的号角更令人心悸。
“不是不来,是在憋着更大的毒招!”李佑卿脸色凝重地走过来,他刚刚清点完伤亡和缴获,“弟兄们伤亡不小,重伤的有二十几个。更要命的是,炮台里的大炮弹药,拢共就找到十几发!步枪子弹也快见底了,清狗……毁了弹药库。”
黄明堂的心沉了下去。他环顾四周,疲惫不堪的战士们在狼藉的阵地上或坐或卧,舔舐着伤口,几个懂点包扎的兄弟正手忙脚乱地照顾着伤员,痛苦的呻吟声断断续续,缴获的那几门克虏伯巨炮,炮口沉默地指向山下,仅剩的几颗炮弹完全无法给他安全感。
这诡异的寂静,成了众人宝贵的喘息之机,但也充满了焦灼的不安。
“不能干等!”黄明堂立刻下令,“清狗不来,我们更要抓紧!把塌了的垛口用沙袋、石头堵上!把能用的滚木、擂石都搬到最前沿!多挖掩体!”疲惫的战士们强打精神,利用一切能找到的材料,争分夺秒地加固这来之不易的阵地,铁锹撞击岩石的声音,成了炮台上最主要的声响。
关仁甫带人再次仔细搜索炮台的每个角落,希望能发现被遗漏的弹药库房或粮窖。结果令人失望,除了找到少量散落的步枪子弹和几袋发了霉的米,一无所获,伤员的情况也在恶化,缺医少药,土方子的疗伤手段反而加剧了伤口的恶化。
李佑卿挑选了几个最机灵的、熟悉山路的本地兄弟,趁着夜色,从后山最隐秘的小道潜行下山,去设法联系上在越南河内的总部,报告弹药告急的情况并求援,但所有人都知道,此行九死一生,山下可能早已布满了清廷的密探和关卡。
整整两天,山下的寂静依然在持续,这种寂静,开始带上一种令人窒息的重量。